【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31期“盼”主题活动。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01
一辆沃尔沃家用两厢车缓缓停下，泊靠在一座两层欧式风格建筑前。哥特式立柱，罗马雕塑，希腊诸神浮雕，真是富丽堂皇，彰显着人皆向往迷恋的财富，与不远处嘈杂的工地和低矮围墙格格不入。旁边看似一家子的几个人正拢在门口商议着。车里下来两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青春婀娜。
“就在这，你朋友推荐的，焦歌！咱们进去瞧吧，我觉得那高层九楼向阳户型特别棒，你肯定也会喜欢。精装修，明年入秋就能住进来。”
男生微皱着眉头，没有做声，四处打量着这装腔作势的临时售楼处。他虽有些踌躇会遇到熟人，但架不住女朋友的软磨硬泡，被拽了进去。
“沙小姐您来得太及时了，我正准备给您打电话，那个户型只剩下两套了，您那么喜欢，可不能再犹豫了。”
刚进门，售楼王姓大姐一见到沙小姐，如同狐狸遇到叼肉的鸦儿一般，立刻饱满笑脸带一丝急切迎了上去。沙小姐来看过两次，就差拍板，今天她带了个男的来，莫非就是正主？她耳边仿佛响起冲锋号，就差这一单，做成了这个月就是销售冠军，除了提成还有额外奖金，今天必须拿下。
买的不如卖的精。焦沙两人确认了户型和精装修样板房风格，的确设计用材考究精当。焦专门看了执照、法人和以往业绩，虽名气不大，确实联合开发过几个类似项目。在女友的含情脉脉和售楼王小姐的甜蜜夹攻下，焦不得不爽快地当场签了合同，转账交首付款，办齐繁琐的手续，翘首以盼明年九月交房日子的到来。想想后边事多着呢，拿到钥匙就得办结婚典礼，两人都老大不小的。
02
“张葫芦，四千五，签字。赵大宝，四千二，在这签字……”
今晚工地上少有的安静，刘老大黑着脸站在队伍前面。虽然被臭骂一顿，钱也被扣了些，大伙还是喜庆洋溢排着队，挨个领着三个月的生活费。
怎么少了四分之一，上次还六千呢。张葫芦心里有话，但当这么多人说出来他就不是葫芦。他的本名张大海，一直跟着老大打工干苦力。因为他有事能商量，不混球，一有要紧的重活大活，向来不掉链子。
大伙散了，有些回棚换得人模狗样的，急着去找相好。他和几个年老的坐着没动窝，刘老大瞥了他一眼，起身回自己独立的小屋。他心知肚明地跟了过去。
“不就是没戴安全帽，没培训啥的，怎么扣生活费呢，咋了？”
刘老大没做声，让他进屋，再把门掩上，转身坐在椅上，他只好坐在行军床上。两人一起沉默地抽了根烟，刘还是沉着脸没开腔。看来事情大了。他有预感地站了起来，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要得到一个明确的说法才能做打算。
“北山空还是白河飘？河洛一把？老大你说怎么着！”
“不是白河飘，我这几天再打听打听。”
打工的累死累活那只能怨自己没本事，干不了别的，但活干完了对方不给钱赖账，那就纯粹是欺负人，必须咬他一口，知道自己不好惹。的确没钱了是北山空，谁都有难处，那得写欠条说清住址房子，约定还钱时间。要是花天酒地有钱，就是不想给，玩白河飘这种花活，那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大不了生死与共。最险的一次就是在河洛，当时对方是地头蛇老大，刘老大带着葫芦绑好家伙尾随要工程款，对方以为他们不会动真格，壮着人多想动手，结果就被他们用雷管炸了一池子鱼才震慑住，现场调款付讫。
看来这次情况有所不同，不一定来硬的，得做两手准备。生活费都找理由克扣，也太会玩了，那最终的工程款还能结算到手吗？葫芦闷闷憋屈着，对着地上几个装水泥的塑料桶踢了一路，到附近小卖部买东北烧刀子解解闷。
03
钱老板满脸疲惫，嘴角起个大泡，两个眼袋像挂了一对新疆酥梨。平时殷勤的小秘书知道他心情不好，躲得远远的。这几天钱老板没少求爷爷告奶奶，唉，这两千万去哪找啊？虽然已经精打细算，能省的能拖的都赖上，照现在这建设速度付款，也就挺到明年三月。想拿到业主购房全款，那得交楼以后了。明年九月，本是丰收的日子，现在可真成了个催命符。
他原计划是先开建，再找王哥贷两千万，明年九月交楼，再结算付清。平时没少打点王哥，王哥也替他谋划好了，今年行里贷款指标用完了，明年开春一次性贷两千万。王哥是行里一把手，手里一支笔，贷款那都是分分钟的事，所以他才胆肥敢第一次单干。结果早不动晚不动，王哥偏偏就在这个月调到帝都去了，特别突然，新任行长是王哥的老对头，哪能去找他啊？其它银行也贼着呢，要求有相应价值的资产抵押，自己别墅已经抵押了，哪还剩别的呀？
他万般无奈地拨通了赵大神通的电话，响了四声才接起来，对方懒洋洋地问道：哪位啊？
他恨得想把电话扔了，前几年跟着这家伙合作几个大项目，前两个月在高峰论坛上还华山论剑呢，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他钱巨能打的电话？看来这事传得业内都知道了。说明来意，对方阴阴地笑着，说你自立门户也不带我们玩，实力暴涨啊，我这哪有钱可借。他只能自残一刀，七分利借款一年。业内拆借一般是六分利。赵大神通说，真没钱，你这利息高一定有愿意借的。他没辙了，恳求道，赵哥您得帮帮我，我不懂事弄成这样，过了这一关，我会感谢一辈子。别，我不是你哥，叫我哥可担受不起，你回头好好算算账吧，明天再说。
这账还需要现在算吗？他脑子里有本现成的。但没办法，他知道自己是待宰的羔羊。
一个月后，借款还没着落，姓赵的狮子大开口，想要吃掉他开发的全部利润，外加他的别墅和豪车，他还没想好。民间借贷也是个办法，就是一个个找人太墨迹。
“不好了，钱总，工地来人堵门啊！”上午九点半，保安紧随着小秘书擂鼓似的敲门，不等回应就突然闯了进来。钱老板一惊，当即大怒：
“慌什么！养你们干什么吃的！慢慢说，他们怎么知道这地方的？包南涧这个杀千刀的呢？”
说话之间，刘老大带着张葫芦等十来个人气势汹汹地涌了进来，葫芦等几个人腰里都鼓鼓囊囊的。
04
“焦歌，怎么办？怎么办啊？听说资金链断了，楼要烂尾交不了啦！”
沙小姐护理病人时听到这消息，第一时间打电话问焦歌在哪，急忙请了事假，飞快地赶来银行见焦歌。她急得火烧眉毛，六神无主地发怔。万一买房款收不回来，房子也没有，钱货两空可怎么办，那么一大笔钱呢。两人交款后经常去看施工，还进工地转悠过，跟个包工头（姓啥的忘了）聊了几句，看起来都很正常，居然还是出事了。
焦歌一脸平静，不慌不忙掩上银行大客户室后倒了杯水，轻轻拍她的肩膀微笑着说，别着急，我早知道了，钱老板自不量力啊，原来也见过好多这种跑路的，都有资产抵押和账户监管，庙跑不了，款少不了咱们的；先找有关部门登记确权，我们走吧。
原来工人堵了开发公司钱老板的大门，总承包商包南涧当了缩头乌龟，钱老板跟工人谈判半天也给不了工程款，工人彻底闹开，又打又砸。结果警察一来，就把工人、钱老板和公司几个负责的都带回局里调查。坏事传千里，业主们听说后都慌了神，一传十，十传百，报案要求赔偿损失。派出所本来不管这种合同纠纷，让找工商局。工商局一看这阵势吓人，就请经侦支队协助，通知业主登记确权，核实购房合同和款项。
沙焦两人到场一看业主几百人排着队登记，长长舒了一口气。买房能出这么个幺蛾子，太悲催。这房子看来是盼不来了。沙小姐按要求登记购房情况。焦歌亮出银行工作证，跟现场负责人员问后续安排和违约赔偿的事，承诺可提供免费专业服务。负责人瞅了瞅他，说暂时不用，正找人接盘呢。焦歌抽烟时打了个电话，两人办完后一起离开。
05
为了降低负面影响，有关部门出面协调。一看是个大坑，各大银行坚持要有相应资产抵押，钱老板现在快成钱老赖了，他哪有多少资产，因此根本走不通。再找了几个房产大佬，也都含糊其辞打太极。不给点甜头，哄不了孩子喝药。有关部门承诺谁帮一把，同等情况下优先拿地一块。这下大佬们都坐不住了。张老板最为稳重，建议检测评估项目残值，有关部门背书再贷款几千万，小李老板最为灵活，要抵押现有项目贷款五千万，还有老李老板最为狡猾，要把钱老赖被封的房产也拿来抵押，一时众说纷纭，呈八仙过海之势。
还是赵大神通最是实际，说钱老赖有多少资产就算多少，拍卖抵扣，谁让朋友一场，不能见死不救；有关部门答应下次土地拍卖，优先给块地；项目转到自己名下，投入打九折，自己立军令状开发交付；不必贷款，自带干粮，保证完成任务，欢迎业主随时监督进度。
这一招赢得了满堂彩。有人感慨，这就是义气，钱老赖能有这样的朋友真幸运；有人说这才是实力，真金白银拿到手，开发项目特有谱；还有人说这是霸气……
钱老赖明白自己是满盘皆输，当初跟赵大神通谈半天，最后赵还是以静制动，棋高一着，达到自己的目标，还卖了个乖，看来以后这市场都跟他姓赵了。自己苦心经营三年，欲借王行长之力鱼跃龙门，盼着这项目九月成功，就可进入房企第一阵列，真没想到……
06
开发商通知九月三十日收房。焦歌约沙小姐一起去验房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中间闹出那么大动静，还能按时完工？盖房子可马虎不得，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一大早到了现场，人声鼎沸，四栋十层建筑如同揭开面纱的新人，线条流畅幻彩夺目。赵大神通红光满面，今天请来有关部门坐镇，这是交房仪式从未有过的。真是鸿运当头，挡也挡不住啊。为了打消业主疑虑，房管、质量、公证都到场站台。在刘老大等工人和售房王小姐等列队欢呼声中，在有关部门寄予厚望之际，赵大神通激动地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宣布，一年内可无条件退房，二十年内如有质量问题，一律免费维修。业主们惊呆了，都忘了应该热烈鼓掌致意……
两人好不容易才从意外惊喜中缓过来。焦歌办交接手续领了钥匙，两人兴冲冲地直奔新房。到了门口，焦歌主动把钥匙递给沙小姐说，欢迎女主人回家！沙小姐瞬间满脸通红，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激动地打开房门，要四处转转，结果在客厅发现一条向上的旋转楼梯。她懵了，焦歌得意而又神秘地眨了眨眼，说，赵大哥今天多高兴，他上次谈判时我有点信息，他就买一送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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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细雨吹，不惑之工科男，一向胡思乱想求真，文字是不羁梦想，愿共享格子世界的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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