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一

八月三十一

穿白色衣服的护士，将橘黄色的窗帘拉上，白色的屋子里顿时蒙上了一层静谧。

靠窗户的病床上是一对父女，女孩子四五岁的样子，眼睛上蒙着纱布，埋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细长的脚丫子，她睡着了，从窗帘漏进来的光包裹着她，那双脚丫子看起来像是一幅画，粉红色的血肉，被阳光照的透明，透露出一种纯洁无暇和无忧无虑的样子，我看着那双脚丫子着迷。

阿蒙躺着我面前的病床上，两只眼睛都蒙着纱布，嘴巴紧闭，耳朵里戴着耳机，似乎是睡着了，我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靠着墙，看看书，看看她，又看看那双脚丫子，那双脚丫子好像会说话， 就像舞者的肢体语言。

阿蒙偶尔找我说说话，用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让她忘了眼睛疼，我看着她，想起我们曾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

我们曾一起在校外的“弦之音”学习古筝，每天下了晚自习，两个人穿过校园，来到校外的那热气腾腾的小吃巷，那里的手抓饼，杂粮饼，寿司，麻辣烫，千层饼，烤地瓜……

各种香味相互抢占领地，人潮拥挤，人声鼎沸，我们挤进人群，挤得热汗淋漓，然后手里拿着采摘到的食物，一边吃一边向琴房走去，有时候宝蓝色的夜空挂着一弯明月，悬在建筑物的缝隙里，就像是被热闹的学生吓到，找个地方藏了起来。

我们一起弹古筝，《浏阳河》，《春江花朝》，《渔舟唱晚》，《高山流水》，两个人离开琴房，在寂静的校园里相互追逐，有时候，经过操场，就躺着操场中央的草地上，枕着双手，看着夜空，听着手机里飘出来的音乐，星星好像在纷纷的坠落，又或者我们也变成了繁星中的一颗。

她曾在某年的暑假，忽然出现在我的老家，我带着她去我最喜欢的山，去我最喜欢的湖泊，我们坐在湖边看着小船在涟漪的推动下轻轻的颤动，看群鸟从山的那边腾飞而起，看山脚下的豆腐块田地和埋在在树林里的房子冒出炊烟。

毕业后，我们再也没见了，时光如同湖畔里的涟漪，将我们这两只小船吹的越来越远。直到前几个月，我们住的地方隔得近了，这才周末一起吃饭，一起逛街聊天，聊起曾经一起度过的时光，大学的时光，如同一段美丽的梦，那段梦里，有我们最美丽的遐想和最快乐而自由的时光。

靠窗病床的小女孩儿，不时哼哼唧唧的哭泣，他爸爸，一个瘦长的男人坐在她旁边，放着舒缓的音乐，抱着女儿安慰她。

小女孩儿不断呕吐，她爸爸拿着袋子接着，轻轻的抚摸女孩儿的背，最温暖的一幕，则是女孩儿的爸爸给她喂粥，舀一勺子，便先自己尝试一下温度，然后仔细的吹凉，慢慢的送到女孩儿的嘴里。

小女孩儿不吃了，趴在爸爸的怀里，微仰着脑袋，阳光她的脸庞渡上一层金色，可以看到她脸上一层小绒毛在扇动，如同风吹过一片大草原一样。

出院的时候，我们和小女孩挥手告别。

将阿蒙送回家，安顿好，我回去上班，结果在车上睡着，睁开眼睛，窗外的雨还在下，世界模糊一片。

车子里放着一首老歌，司机和我爸爸差不多的年纪，笑着说，醒了？已经到了，快去吧，别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