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社农科站劳动期间,每个月有两天不用参加劳动,当时称之为脱产。一天是站长安排财务月终结算(时兼农科站出纳),另一天是公社气象站的站长跟我换工。
说起公社气象站,其实全体职工就只有一个人,站长民兄(是毗邻的樟溪公社人)从1958年公社建气象站的时候就来了,一个人坚持了10多年,而且就住在钱塘大队村外的一个尼姑庵(当地人称为斋堂)。
1972年1月份我到农科站报到,民兄可高兴了,因为农科站的其他职工都是附近大队的社员,不在农科站住宿,只有我一个知青,公社就安排住在斋堂。
这个尼姑庵也不知是什么年代所建,我来的时候,见到的只是几间破房子而已,民兄住里间较大的一间,我住外间较小的一间。破房子没关系,修补一下就行,让我高兴的是有电灯,这就够了,而且民兄还有一个很旧的收音机,是用来收听天气预报的,这下有新闻可以听了。
当天晚上,民兄告诉我,解放前,这个斋堂的最后一个尼姑自杀以后,就从来没有人在这里住过,他是第一人,我是第二人,问我怕不怕。为人不做亏心事,怕什么。
农科站的劳动强度之大,是我意料不到的,自农科站成立以来,公社几个厕所的粪肥全归农科站,挑大粪就是最辛苦的农活。不仅要经过公社的农贸市场,还要经过公社剧院和公社农机厂,特别在夏天,大粪臭气熏天,又怕溅到路人,不但要挑得稳,而且要一路吆喝,让路人回避……。
劳作一天,冲凉洗澡,倒头便睡,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每个月两天的脱产,已够我乐的了。说是财务结算,其实加把劲一个上午就可以完成任务,剩下一个下午,就可以看书、写信,而且这一天还可以穿上一套较干净的衣服,社员给我开了个玩笑:“是做回一天城里人。”那时在农科所劳动,不单赤脚,而且赤博,有时甚至连竹笠都不戴,皮肤晒得黑黝黝的,头发也晒得发赤。那年夏天,有城里来的知青慰问团,在公社食堂相遇,县知青办的同志告诉他们,我就是知青,慰问团的同志居然不相信,你说好笑不好笑。
给气象站的张站长换工,更有意思,他代我到田里劳动,我帮他出一期简报。8开纸,用钢板缮写油印,约20多份,其实也是一个上午就完成,剩下的时间就是自由支配,我高兴,民兄更高兴。因为我没来之前,他的简报(气象预报)要到公社中学请老师帮忙,但老师忙,不能按时完成,对天气预报的时效性有影响,自从我来到之后,每两个农事季节就出一期简报,很准时。那时候,农民把城里的气象台说成“四成台”(潮汕话谐音),但对公社的气象简报却反映挺好。
张站长有10多年的实践经验,又经常向附近的老农(老渔民)请教,掌握了大量的民间谚语,把它结合到气象预报里去,农民喜欢看,通俗易懂。比如说,在总结1969年“7.28”飓风时,他的简报写道:“一雷压九台,九台从雷来。”很有哲学道理,一般来说,台风到来之前,先起雷,台风就不会在本地登陆,但事物并不是绝对的,有其特殊性,如“7.28”飓风就是一例。在分析晴天雨天时,他的简报是这样写的:“久旱逢丙丁,久雨逢庚晴”。这里的丙丁、庚,都是天干地支的排序,经农民多年验证,很灵。
风花雪月是文人写诗填词经常描写的景象,也是农业气象观察的主要内容,张站长的简报对风的描写是:“三、四东风旱,五、六东风祸”(潮汕话旱和祸同韵),说的是农历三月、四月刮东风天旱没雨,五月、六月刮东风要下大雨,这时是“一斗东风三斗水”,大雨会下个不停;秋季的风是“下午东,早晨北,棕子鱼,鲜薄壳”,说的是秋天的正常现象,下午刮东风,早晨刮北风,这个季节盛产棕子鱼和鲜薄壳(海鲜)。可惜,我没有把当时的简报保留下来。
两天脱产,还有一乐,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信封,因为有时间,可以配一些颜色,做出来的信封,有的送人,有的寄给家里,有的寄给远方的朋友,很有特色,如小猫钓鱼,赶鸭子,蝶恋花等10多种图案,不过,现在保留下来的只有两个,让大家见笑。
潮汕人嗜好喝茶,曰工夫茶,闲来无事,泡茶听曲,忽然觉得,人生就像一杯茶,平淡是它的本色,苦涩是它的历程,清香是它的馈赠。人生就像一杯茶:第一口苦,第二口涩,第三口甜。回味一下,甘甜清香。在品茶中思索,在品茶中感悟,在品茶中成长,在品茶中慢慢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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