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从此天各一方

近日，南方进入了梅雨季节，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在玻璃上清脆叮咚。只是雨天终究不适外出，不如慵懒的斜躺在床上，手不释卷，读本小说，闲度假日。

今日，有缘读到民国时期福建三大才女之一庐隐的成名作《海滨故人》，满卷的忧伤情绪扑面而来，倒也着实符合江南梅雨季的气氛。只是，不是一个姑娘撑着油纸伞，款款走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然后把那愁绪都带上丁香似的芬芳。庐隐的这部小说是自序型著作，融入了五四风潮后，青年知识份子追求人生，思想解放的理想，而又遭遇不堪现实的苦闷。

作者本人的身世亦使人唏嘘不已。

庐隐出生的时候恰逢外祖母过世，所以被母亲认定为不祥之女。嗷嗷待哺的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就被送往乡下由善良的农妇抚养。此后几年，奶妈的孩子就是她的手足，一起携手看农村广袤无际的土地和那晚上的月明星稀，也许这样一辈子也挺好。六岁那年，父亲北上为官，一家人包括她从此告别故乡，开始一段新生活。只是她依旧不得父母心，仍然讨人嫌，差点被父亲溺死在大海中，被隔离在小书房读经书，被送往严厉的基督学校受教。

童年生活的不幸，从此在她心底蛮下了忧伤的种子。成年后的她，经历两段婚姻，都为世俗所不容，上天也并未眷顾于她，在她三十六岁那年，分娩之时因子宫破裂而香消玉殒。

作者悲情的童年，坎坷的情爱同样赋予给了小说主人公露沙，所以不难理解露沙的偏执。

小说的开头以五美—露沙、玲玉、云青、宗莹、莲裳在那斜阳映落下碧绿的海波畔快乐度假的场景出现。彼时正是暑假，五个要好的姑娘或坐或躺，在柔软的沙滩上，望着夕阳西下，倾心交谈。她们都是“很有抱负的人，和那醉生梦死的不同。所以她们就在一切同学的中间，筑起高垒来隔绝了。”

随后，五四风潮兴起，受过教育的青年男女试图打破封建枷锁，追求自由的婚姻与人格，试图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与理想。不过，现实世界中封建牢笼只是开了一个小口，其余仍旧如铜墙铁壁般不可侵蚀。

露沙，那个脾气爽快，心思极深的姑娘究竟碰了壁。她遇到了同样悲苦不得志的梓青，可惜对方已有家室，两人既已心灵相通却因世俗的留言而不得结合，遂追逐于精神恋爱。露沙看着身边的友人别离和不得志，又经丧母之痛究竟是苦的。“十年读书，得来只是烦恼与悲愁，究竟知识误我，我误知识？”愁苦的她，开始质疑起了读书，也怀疑起了人生。

云青，虽是受过教育，经历五四学潮洗礼的女青年，但是比起露沙而言，尤自缚于传统礼教。她是一个理智比情感更强的人，只要父母不应允，就生生断绝了和蔚然的一段情爱。以后的人生她坚决一个人走，谢绝一切交游，读书自愈，一概不闻世事。

此后的五美，各自的出路。宗莹、莲裳嫁为人妇，生儿育女过下辈子；露沙和梓青远走天涯，不知何时归来；云青心如止水，回归故里，读书礼佛。露沙在她们曾经度假的海滨处一幢精致的房子外刻上了“海滨故人”四个字，聊以纪念当年五个姑娘鲜活的青春时光。

海滨故人，只是最美好的年华已去。也许，从此天各一方，相聚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