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脱光了躺在床上,像不良影片中的主角那样,你期待美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你拥有拆迁补偿款还剩100多万。你要了一个女人,像点菜那样。此刻你兽血沸腾。
她来了,像个妖物。她在耳边呢喃:我们晚上不可以哦。
什么?你疑惑、警惕,还开始有些恼怒。
因为我是传统的女人。她说着,扭着身子缓慢除去轻纱汉服,如美女蛇表演脱衣舞。
你饶有兴致地坐起来,看她光洁的胴体在昏光中如何熠熠生辉。她扭着,你笑了。就是空调干燥了些。你随手拿起水杯,咕咚喝下半杯柠檬水。这是穿宫女服的服务生十分钟前送来的。服务生弓腰后退,离开前用一甲的普通话柔声告诉你,您钦点的“爱妃”稍后就到。你感到自己真贵如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想宠幸谁就宠幸谁。
恍若穿越,房间里的一切装饰都仿自古代皇帝的寝宫,爱妃还在你眼前摇来晃去。你有点眩晕,有点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你晚上还喝了点酒,这是正常的吧。美女蛇旋转起来,房间也旋转起来,你也旋转起来。你好像掉入了深深的温暖的黑不见底的水里。
从水里出来,你爬上一个岸。岸边有个银行,周围的一切你都不熟悉。你走进银行,里面空无一人。自助取款机闪着耀眼的光芒吸引你走过去。你在机器前站定,机器显示你的银行卡余额为零。你眨眼细看,屏幕不可思议地出现古代寝宫,床上坐一个光身子的男人,床边地毯站一个半光身子的女人,光身子的男人细看半光身子的女人风情艳舞。
你终于惊讶地发现那个男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你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又似乎遗忘了些什么。
你努力拍打自己的脑袋。周围的一切都围着你旋转。你大喊,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感向你袭来,像溺水。你奔出银行,不断地和路上行人说话。没有任何人理你。更可怖的是,你发现,其实他们甚至根本感受不到你的存在。
你发疯似的冲进车流,大车小车从你的身上穿过来,又轧过去。你就像一粒尘粉,无知无觉苟浮于这个喧嚣世界,无关数量和痛痒。
你折腾累了,躺在地上不动。棉花糖样的巨大云朵悬在你头上,也不动。天气很好,你在一棵树下休息。你突然想起从小你就经常这么干。农活做累了,田间地头找一棵树,拍拍屁股就地歪下,风吹来最是惬意,直到有一天挖掘机轰隆隆开进村来了。
树铲了。房推了。田地征收了。你的银行账户一下挤满了许多个数字。你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你一辈子也没明白那么多钱怎么赚来的,你只知道从此要远离泥土和炊烟搬到城里去住。
红色标语上说那是幸福的地方。
你在汽车上一坐半天,别人不动,你也不好动,热烘烘的下半身能把鸡蛋孵出鸡仔。你感慨,城里的人一定经常坐车,都不会得痔疮吗?都是绝世好屁股才敢在城里住。你从车窗看见城里的路和农村的路不大一样;但也一样,都不笔直。你不明白为什么小学老师总是喜欢用“笔直的”来做为公路的形容词答案。
你出了站浑身汗津津,像条抹了盐巴的马面鱼。你进了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搅动了地气,热腾腾的,还有股骚味。你感到下体肿胀,不明白街上怎么那么多漂亮的蠢女人,都只穿瓦片大小的衣服让男人随便看。当然,也包括你。你在雨中放肆呼啸,像在山头与人喊话那样。你对着高楼,你对着车辆,你对着所有穿瓦片的蠢女人!女人四散小跑开,避你甚于避雨。你却鱼得水似的畅快了,开始闻到点儿幸福的味道了。
于是你打算在这个幸福的地方好好深入体验幸福。你问出租车司机哪里可以幸福?出租车司机神秘一笑,带你到了一个他认为可以让你幸福的地方。你给了司机数额不菲的钞票,不用他找零。司机露出土黄色的牙,凑在你耳边嘀咕了两声,嘿嘿笑着开走了。你记住一个数字42,迈进了幸福之门。
这地方冷气很足。你看到一个浓妆女人笑嘻嘻迎面走来,破渔网般的上衣,依稀可见晃荡着两个木瓜似的奶。香风扑鼻,灯光暧昧。你突然有点紧张,不禁打了个喷嚏。你忙说是刚刚淋了雨的缘故。浓妆女人体贴地引你到吧台喝一杯烈酒暖了身子。她似不经意摩着你的胸膛,问你有没有熟悉的技师?你把出租车司机告诉你的数字告诉她。浓妆女人含笑会意,让你跟着她走。
你跟着她七拐八弯。曲径通幽处,出现一个设计巧妙的旋转舞台。舞台站满了更漂亮更蠢的女人,有的穿瓦片,有的穿树叶,有的竟什么也不穿,只在关键处贴一个数字牌号。她们随舞台自动旋转而旋转,而搔首,而弄姿。你跟浓妆女人站在舞台的透明玻璃外围。浓妆女人告诉你,玻璃是特殊材料,她们从里面看不见你们。你满脑子都在旋转。浓妆女人又说,你很幸运,你点的42号技师“杨贵妃”她没有上钟。
你顺着浓妆女人的指点,一眼望见的是贵妃硕大的粉色胸脯,与众不同如饱满多汁的扇贝肉。你吞下一口涎液,想象吮吸扇贝肉的美好滋味。你再看贵妃眼睛有光,晶晶亮亮,像雨后花生叶上的滚滚水珠。你闭上眼,水珠却哪哪都是,应接不暇。你感到特别亲切,好像在城里闻到了雨后泥土的芳香。
浓妆女人已知你意,却还是职业地跟你确认晚上是否就要杨贵妃侍寝。你龙颜微动,点了点头,颇有不怒自威的意味。浓妆女人要求先交钱再交货。你自顾豪爽刷卡,POS机上的价格你看也不屑多看一眼。这才符合你的身份。浓妆女人收了钱,吩咐一个穿宫女服的服务生带你先到“寝宫”去。
服务生把房里一个造型古朴的木制大沐浴桶蓄满水,调了水温。她又征得“圣意”一会儿给你送来一杯柠檬水。你迫不及待扒光自己,跳入大水桶,愉快地搓起从乡下就积攒已久的泥卷子。你搓到水面发黑,浑身发红,才飞出水桶,身上仿佛轻了两斤。
湿漉漉赤裸裸地仰躺在柔软的龙床上,你的身心第一次体验到交织的放松、肿胀、沸腾、饥渴,也自然对“幸福”的理解深了一层。
门再次打开,杨贵妃端庄妩媚,哈着热气靠近你。她拿话撩拨你,跳舞挑逗你。用尽万种风情,公猪也发情。你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她的肌肤,好光滑呀好光滑。她却嬉笑着躲远了。她说要给小费的。你随手甩出几张钞票,心想还有100多万呢!她扭着腰肢就近了,你趁机环住了她的腰,好纤细呀好纤细。你深深闻着她身上的香气,眯上眼,手掌忽而向上飘去。不料她如泥鳅又滑走了。她说要给小费的。你又随手甩出更多张钞票,心想还有100多万呢!她摇着双乳就近了,你趁机控住了她的奶,好柔软呀好柔软……女人磨着你的耳朵,说我们晚上不可以哦……
你索性拿出一把钞票,撒向天花板。钞票宛若妖冶的蝴蝶翩翩跹跹,终于盖住床,盖住地毯,盖住了女人的嘴。女人被纸币压弯了腰,四肢着地,纸币就铺在了女人赤裸的后背皮肤上。
她跪在纸币上亲吻,跪在你的脚下。你看她像条狗,于是英勇地挺直了腰,但随后不久你也屈膝紧挨女人屁眼跪了下去……
你却看不到自己像个什么。
脑中又是一片混乱,房间、女人、龙床旋转起来,碎片如刀飞舞。你只觉头疼欲裂,又忽然想起存款余额为何变成零的事来。你跑回银行,里面仍旧空无一人。自助取款机闪着耀眼的光芒吸引你走过去。你在机器前站定,机器显示你的银行卡余额为零。你翻阅支取记录,恍然大悟,原来是浓妆女人多刷了。
你头脑不清找到浓妆女人,浓妆女人吊着眼说杨贵妃一直都是这个价,童叟无欺。为证明所言非虚,她还引你去看一张秘密、崭新、醒目的技师价格表。你目瞪口呆,赫然发现42号技师杨贵妃真的很贵。你欲辩无言,你投诉无门,你想武力报复,忽然瞥见那个载你的出租车司机和几十个彪形大汉统一服装叉腰站在一旁。
你嚎啕大哭醒来,发现自己脱光了躺在田间地头的那棵树下。你庆幸自己只是做了个长久而荒唐的梦。土盖在你的身上,只留鼻孔出气——你才忆起这是遍求名医得来的根治性病的偏方——一日三次,每次120分钟。
此刻,棉花糖样的巨大云朵悬在你头上,天气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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