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十多年后，我们早已记不清喜欢过的那一张脸，可在那静谧的午后的心动，终是永远无法忘却。

                『  一  』

傍晚落日的余晖映入教室，少女一人独自呢喃着。我推开门走进了教室，放学后的教室只剩了坐我前排的陆年年。女孩清丽的背影一半与余晖交融，头微低着，好像有种不一样的吸引力。

我怕打扰到她学习，轻声回到座位寻找遗落的笔记。

“我觉得这本书写的挺好的，确实是有些有趣，你想看吗，要不我跟你去图书馆借吧。”

我找到了笔记准备起身离开，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打电话，但语气上感觉很亲密。出于好奇往女孩的方向瞄了一眼，但发现女孩桌上只有一本书。

女孩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回头看向我，我如鬼使神差般地脱口而出：“呃，你在跟谁说话？”

我们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少女多半是在自言自语，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这么一嘴。但听见我这么问，女孩还是一脸认真的指着桌上的一只小熊对我说，“我在和我的朋友说话。”

“噢，是吗，可我听不见他说话哦。”

“只有我可以听见他说话啦，嗯……你可不可以帮我保密？我朋友有点害羞。”少女的脸微红，手别在背后抠着手指，有些紧张。

“好。”我一口答应。

或许少年的好奇心总是比较重的，在那之后，我就开始关注起陆年年。

后来我发现，陆年年只在独处是与小熊说话，特别是在放学所有人离开之后。我不知道，陆年年作为年级第一为什么会有这种怪癖，或者，是因为高处不胜寒？

                『  二  』

每次期中考试之后，班主任都会安排调座位。或许是为了照顾成绩落后的同学，前二十名可以自由选择与后二十名中的同学同桌。陆年年选了我，我有些讶异。我的成绩一直吊车尾，常常是那种别人挑剩下的，没想到陆年年第一个就选择了我。

班主任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表扬了陆年年，“大家要多向年年同学学习，多帮助一下学习有困难的同学。”

陆年年开始搬桌子，我坐在位置上看着她。我一时间没有过去帮忙，如陆年年这般优秀的人，宛如银河系中的恒星一般耀眼，而众多像我这样平凡的人，就好像破败昏暗的行星，围绕着她运转。

估计就算所有人知道了陆年年和小熊说话的怪癖，也不会觉得她是有病，而是个性吧。

脑中思绪飞跃，陆年年已经搬好了桌子在我旁边，“舟同学，以后多多关照啦。”

陆年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笑意盎然。一节音乐课上，我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字递给陆年年：我没有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哦。

她回：什么秘密？

我又回了一句：你的小熊朋友。

陆年年贴近我的耳边悄悄的说：“小七说谢谢你。”

突然听到谢谢两个字让我心里涌过一股暖流：“原来他叫小七，有时间可以给我说说他的故事吗？”

陆年年嘴角微扬，向我比划了一个“OK”是手势。

                『  三  』

傍晚的天空是粉红色的。合唱团教室传来歌声，我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发声。

校合唱比赛在即，我纠结了几天，还是报了名。还有陆年年。放学时我们来到合唱团教室，大家准备好了开始练习合唱，我却突然发不出声音来。

顿了半天，陆年年凑过来对我小声说：“你不唱吗？”女孩的声音很好听，侧过头看向我，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当然唱，可是……我有点害羞。”

可唱歌除了天分，光靠听是学不来的，周围的几位同学听见都有些笑意。除了陆年年。

“没关系啦，我来教你发声。”似乎优秀的人做什么都没有困难，陆年年唱的总是很自然。

合唱团练习结束之后，我和陆年年一同下楼。我有些沮丧：“其实我挺喜欢唱歌，但你可能不信，我从来没有上过音乐课。”

从小我就在私立学校上学，高昂的学费，严格的教学，还有紧凑的生活。

“嗯，我相信你，我可以来教你唱歌。”陆年年侧着脸对我说，笑容是那么明亮、灿烂。“对了，这是小七让我教你的哦。他很平时喜欢看着我们，他说你要加油。”

这话让我内心有了一丝涌动，其实我知道，陆年年口中“小七说的”估计都是她的真心话吧。

可我明白，我就像是一颗普普通通的行星，围绕恒星旋转却始终无法接近，接触到陆年年的光芒，总是会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替我向小七道个谢吧年年，我会的。”

                『  四  』

放学之后，我习惯了和陆年年一起做功课，我成绩不好，可陆年年总是不厌其烦地教我一次又一次。

女孩一次又一次的分析着，我也听的认真，一同奋战于笔墨之间。

开始的几天觉得有些枯燥，可陆年年的光芒，却是一次又一次地安抚了我的内心。慢慢地，我攻克了许多曾经无法解出的难题。

相信自己，努力总是会有回报的。我总是这么告诉自己。就这样迎来了又一次的月考。

可是当真正面对试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还算熟悉的试卷又突然陌生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也不知该是在何处落笔。

不出意外，虽然成绩是好了一些，但还是依然靠后。看到拿到好成绩的同学聚在一起谈论，我独自一人默默坐在座位。就好像是一只搁浅在沙滩的海豚，凭一己之力无法挣脱，却也不指望有人帮忙。

肩膀一暖，我抬起头，发现是陆年年将手搭在我的肩上。

“第一名吧。”

“嗯，第一名。”陆年年坐回了座位。

能成功的总是特定的一类人，他们做什么都受到眷顾，都有回报。很显然，我不属于其中。

“努力了那么久，那么多付出还是白费了。”

“怎么会呢，我能考第一是因为你陪我学习，这是我们共同的成绩。”

“其实你不用安慰我，我明白，我挺没用的。”看着热闹的人群，我似乎又暗淡了。

“不要否定你自己哦，学习或许不是你的特长，但你有一天一定会发现自己身上有让别人羡慕的长处。这可是小七说的。”

我没有吭声。陆年年就像是发光的恒星，燃烧着自己，却把光芒慷慨地撒向宇宙。可她的光芒太过耀眼，清晰地显现出我内心的黑暗，让我越发讨厌自己的无能。

可偏偏，我又不能怪她。

                『  五  』

高一下学期，我因故休学。殊不知这让我们一夜之间，又间隔了数亿光年。

离开前那一个夏夜，陆年年约了我，可我们都不知道，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你还会回来吗？”陆年年低着头，就好像连她身上时时刻刻散发着的光芒都黯淡了。

“平时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傻了，我是休学又不是辍学。”我笑着，不想让气氛太过于压抑。

“可我们不会同一个班了，你明白吗。”陆年年眼眶有些红。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着。少年少女情愫暗生，可是谁也没有开口。

“和我说说当初你为什么要和我同桌吧。”我尝试移开话题。

“嗯……我可以不说吗？”陆年年怯怯的说着。

“可是我想知道。”我好奇起来。

“高一开学的时候，有一个外国教授来了我们学校做一个试验，他从我们新生里随机抽了十个人，让我们抽选同年级里一位同学的名字，为后者实现学生档案里的新学年愿望。”

“你选择我做同桌，就是这个原因？”

陆年年犹豫了一下开口：“是。”然后又继续说：“因为我听见过你说想要一个朋友。而且你档案里写的也是这个。”陆年年抬起头，与我目光接触到了一起。

我感觉有一些意外会是这个答案。

四目相对让我的心跳微微加速，少年青春期的懵懂，内心的悸动似乎在鼓动着让我想要脱口而出“年年，你有喜欢过我吗？”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是胆怯，还是羞涩？我不知道。

夏夜鸣蝉，迎面吹来的风，有些微凉。“回去吧，替我和小七道个别。”

“再见，舟。”

“再见。”

                『  六  』

休学的半年我和陆年年没了联系，当我满怀期待地回到学校，不想陆年年早已转了学。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转学，这半年又发生了什么，但最后一次见面时那一句“再见”，似乎变成了再也不见。

陆年年就像是照耀在贫瘠行星的冰层之上的光，让冰层因为温暖而产生裂缝发出细微声响。

可她又似太过遥远的恒星，想融化他所在星球的冰层，不过可惜啊，就像行星椭圆的运行轨迹，眼看着越来越接近，冰层缓缓融化，但到达了一个极点之后又慢慢远去，重新结起冰层。

或许在十多年后，我们早已记不清喜欢过的那一张脸，可在那静谧的午后的心动，终是永远无法忘却。

                  --End--

文/与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