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杏儿么?姑娘!”阿姨满脸堆笑,“特甜~”
小区东门儿安装了“减速栅栏门”,不得不拐两个弯才能通过,很窄,遇见对面有人——还得礼让一下,客气两句。速度降下来了,这大夏天的,可巧又有树荫凉儿,引的一群大妈聚在那里闲聊。
“不吃,谢谢阿姨。”我条件反射地回答。
树荫下一排坐了三个老太太,其中有一位是跟我同层的邻居。还站着一位拄着拐,木头拐棍儿和干枯的胳膊连为一体,撑在柏油地上一个浅坑里。
“这杏儿特别甜,真的。”阿姨脚边两个大塑料袋,杏儿,黄里透红,个头儿不小,看起来不错。
这是要让我抓两把么?前两年在电梯里遇到她,她嘴里嚼着、同时啃着手里三四个杏儿中的一个,甩开腮帮子好像吞人参果一般。我无声地赶紧躲在她身后。阿姨的吧唧嘴的声音盖过了同在电梯里的热坏了的、伸着舌头喘气的大狗。
当电梯里只剩我们两个的时候,她突然说,姑娘给你几个杏儿吃,特棒,采摘的!就长的不好看,可是甜着呢。我吃了一惊,马上推辞,谁料到她拉起我的手,往里放那破杏儿。遂又念叨我手太小,抓起了我另一只手,命令:快,捧着捧着!
有软有硬、有青有黄、还个个都有磕坏的或烂的地方,可没这两袋子杏儿好。但是除了接受别无他法,后来趁夜里偷偷扔了。
每天出门都能碰到她,我锁好门,走到楼梯间,90%都会看见她在,还有10%的时候,在我伸手按电梯关门钮的时候,传来她的“等会儿我~”,这个声音搞的人很烦很无奈。
她在电梯里会检查我手里的垃圾袋,如果发现里面有可回收物,脸上那两块粉红的苹果肌便紧张起来,向上挤,使黑白分明的圆眼睛显得稍扁一点儿:“把易拉罐给我。”笑脸上满是责备,“不跟你说了让你把瓶子单给我留着么。”
“这个脏了。。。。。。”我说,“干净的单给您放着呢。。。。。。”
“嘿。”两个嘴角往下撇,目光如炬,扫射着半透明垃圾袋里其他东西。“垃圾袋子给我,我给你扔去。”
我僵立在电梯里,任由阿姨毫不掩饰地、毫不客气地、检视着、分析着。
这两年阿姨有了工作,负责小区里的垃圾分类和回收,无冬历夏的守在院子里的垃圾分类点儿,白净的脸晒的黢黑,一口齐刷刷的大白牙干净利落。
每天往电梯间放空的快递盒子和大号纯净水瓶子的时候,偶尔会遇到她。
“放着放着,我来收!你忙你的。”
“放门洞里么?”
“不用不用,放地上,你先放地上,我来弄,你甭管了。”她说,“快回屋吧。”
阿姨一身花衣服,上身蓝色小花,下身红色大花,丸子头代替了卷花头,手中托着pos机,热情地跟小区里的所有人打招呼,两坨黑红的苹果肌因为笑的太久,仿佛已经固定住了。您挺好哒?您来啦?都吃完饭啦?对,厨余倒这儿,塑料袋别扔里,扔那个桶里。这回卡没忘带吧,给您上回的也补上,刷两下儿!
“。。。。。。您要有那不要的纸箱子。”阿姨说道,“纸箱子,这儿也收,环保。”
“噢,那方便多了。”
“可不是吗!”她说,“您看他们都给我,都放这儿!回头我都得给一个一个拆平了,捆好了,可沉了。然后回头就交了环保了。多好?”
“嗯嗯嗯,是,环保好啊。”
当晚,楼梯间里总会有一大摞的捆好的纸箱皮,在第二天上午,院子里最清净的时候,由阿姨的老伴儿推着自行车运走。
“姑娘,吃杏儿么?”
“来一袋儿吧,这杏儿多好。”阿姨说。
我紧走几步,眼看就要拐弯儿了。
”才十块钱。“阿姨说,”十块一袋儿,多值!“
我转回头:”不吃,谢谢阿姨。“
我滴天,难道她准备卖东西了么?我逃也似的拉着狗,计划今后换条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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