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那天你想到了未来多舛,忧伤地躺在我怀里问:“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伴侣么?是不是每一对真正的灵魂伴侣都是互相敦促着进步,就像居里夫人和她丈夫那样?可我真的不希望你改变,我喜欢现在的你。”我知道你口中的改变,说的是变数,无法预测的未知。我当时只抱紧了你,沉默着没有回答。
这个世界里的交流方式越来越丰富,似乎把人和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但寂寞和孤独却没有一刻在这世间淡化过。每个人都强迫自己热情地对待周围,却又寂寞得不能独处,或只能在孤独中仰望星空。
的确,居里夫妇也好梁思成林徽因也罢,这些黄金眷侣总是惹人羡慕。可一个外人,读着文学加工过的生平,怎么能断言他们的相伴就是灵魂上的伴侣呢?也许他们彼此的鼓励、敦促和启发,让他们在各自的研究领域里大放光彩流芳百世,但那只是志同道合并肩战斗的战友。
除非他们的灵魂里除了研究之外就再无他物了。否则再圣贤的人,也只是个人,会被七情六欲人间烟火束缚。如果问居里夫妇,他们是更爱追求真理还是更爱彼此,那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真理。而梁思成也没有为了林徽因的健康放弃过《中国建筑史》。这样的圣贤,多少失去了点人情味。
他们是一对对拥有着共鸣的灵魂,但不见得是一对对令人羡艳的伴侣。
美好的伴侣都是会为爱而自私的,无论是灵魂上的还是生活上的。自古而今,无论婚姻制度曾经多么凌乱过,“伴侣”二字始终都是自私的,只属于被称作“彼此”的两个人。有人追求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有人渴望相濡以沫长相厮守。然而即便一个人身处如此深的羁绊,仍然不会放弃对灵魂共鸣的渴望。
因为每当你竭尽所能地倾诉,却发现总会有一部分东西无法表达,或者表达了,却无人能够真正理解本质。这种不被理解的感觉便催生出寻找精神共鸣的渴望。人生中只要这种追求理解的脚步没有停息过,孤独也就没停息过。
不断的成长会一定程度上弥补表达的不足,但成长的过程总是伴随着提问和求索。从人生的第一个为什么起,人就在不断的发问中成长,或许你会接受别人的回答,或许你怀疑并再次寻觅答案。
而当你第一次问自己,“我是谁”的时候,你的灵魂内页就向你自己掀开了一角。而你越想掀开这看似虚掩着的屏障,就越发现更多的疑惑层出不穷。
于是有一天你开始追问自己灵魂的样子。在这一成长的过程中,只要你没放弃求索,永远就只能在孤独里寻觅答案。因为你没办法明了,又不可能复制别人的灵魂。
不可否认,自我是一个追求一生都不能尽得其真谛的东西。每个人在每一段时期都会拥有着不同的自我,或是成长了,或是堕落了。而成长总是在孤独中萌芽。
没有任何一个艺术家愿意跟人分享他的一幅灵感的草稿,他们需要在自己的孤独中慢慢将灵感千锤百炼成一件艺术品。拿出来展示的时候,观众只能感受到美,而不会体会到创作的孤独。但是即便是如此需要孤独的艺术家,也会在灵魂深处渴望一个灵魂伴侣。不需要他懂得过程的艰辛,只需要他理解这种不得不承受的孤独本身,如此的痛苦却又如此的重要。
当一个人在灵魂里孤独,而不是在生活中盲目寂寞的时候,追求一个理解,一段共鸣,就成了最自然却最奢望的事了。
人们总是因为寂寞而寻找人群,因为孤独而寻找伴侣。寂寞并不可耻,因为那是人最深的本性。它是与生俱来的,是一种生理反应。周国平说:“寂寞是自我与他人共在的欲望,它寻求的是普通的人间温暖。”这是人类群居的起源镌刻在基因中不可磨灭的烙印。
而孤独则不同,它是精神力量强大的标志,是后天习得的。一个人只有在思考中才会孤独,因为孤独是无法被理解的产物。所以,灵魂伴侣属于孤独的人。而每个孤独的灵魂,都值得拥有另一个灵魂的孤独。
但真的是越优秀的灵魂,越能成为更好的灵魂伴侣吗?
曾经有一些观点,鼓励人们找个灵魂高贵的人做伴侣,因为人都会从亲近的人身上学习和进步。互相激励,然后成长为更好的自己。我喝不进这种鸡汤。
首先,怎么就那么轻易寻找到一个“高贵的灵魂”?就算遇到了拥有这样灵魂的人,在自身还没成长出一个灵魂的样子时,拿什么去辨识别人的灵魂?更何况还要去“评价”这个灵魂高贵与否?
其次,就算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到了一个高贵的灵魂,怎么确定就能成为更好的自己了?扯,成长还成了别人的责任了呗?跟那个人一起就能成长?照猫画虎?
还有,就算找到了那么个高贵的灵魂,并且不知道多努力长成了更好的自己,又能拿什么回报这个给成长契机的灵魂?人家不再成长了就在那儿等自己吗?难道就不想想人家是不是也拿自己当灵魂伴侣?
当一个人还不清楚自己拥有着怎样的灵魂的时候,即便给他一个再高尚的灵魂,也不会成为彼此的灵魂伴侣。寻找灵魂伴侣的路,不是等来的。得先缕清自己的灵魂,拥有的和缺失的。不断地认识自己,不断地成长。一个人只有熟识了自己灵魂的样子,才能学会分辨其他的灵魂。这时,苦苦追寻的才会是一颗你能够辨识出的独立的灵魂。所以当你想要寻找一个灵魂伴侣时,要记住前提是两个灵魂:你拥有的和你寻觅到的。
而成为伴侣的条件,倒不见得非得有婚姻之盟,但你们都会是彼此的不可或缺。
必须要加上“彼此的”。
举个例子,当我读昆德拉的时候,他对人性精准的把握和阐述,让我这个不精于表达的人产生了被说出本质的震撼,我与他的文字产生了共鸣,这是我自己的精神满足,安抚了我因为不会表达而生出的孤独感。但我并未给昆德拉任何我的观点,他在我身上看不到任何共振的东西,甚至他都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人的存在。这种就不叫灵魂伴侣,只能叫精神食粮。
这与爱情是同样的,当你爱一个人水深火热死不足惜,也得那个你爱的人爱你深入骨髓死心塌地才行。否则就只能叫单相思,或者叫死缠烂打跟踪狂。
伴侣必须是“彼此的”。无论灵魂上,还是生活中。
正因为这种成为伴侣的必要条件,才让我们知道,并不是越优秀的灵魂越适合自己。对于更平凡的我们来说,想要拥有的并非是个志同道合的战友。而是相处时可以不用刻意就能从对方眼神中获得理解。或者孤独时,对方无声的陪伴。
你不一定要寻找某个高贵优秀的灵魂,或许只是需要遇到一个相同频率的灵魂而已。
这种频率小到可能只是你开怀于他的一个笑点,哪怕笑话很冷。或者普通到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甚至只是他的存在。也可能是在他的即严令色中你读懂了他的关切与善意。在他开怀炫耀时,你不会反感反而为他的收获一起开心。在他不得不用商务表情讨好生活的时候,你仍然坚信他内心拥有最诚恳的情感。在他倍受打击无力面对生活时,你仍然相信他拥有挺下去的坚韧毅力。
当这些,还有更多,不光是你在付出,同时也是他心甘情愿会为你而做时。
这种默契就是灵魂最需要的陪伴。
亲爱的,我想告诉你,我们相遇之前的人生,都在孤独中挣扎着成长,收获自我,终于在相遇时没有因为成长的懈怠错失对方,这有多么难得。从我们坦诚灵魂的一刻起,我们都为对方灵魂的模样着迷,你说你喜欢我现在的样子,我又何尝不想这样对你说呢?但成长的脚步不会停滞,我们也会互相鼓励。但与其成为更好的自己,倒不如另一种更具魅力,那就是:不忘初心,成为更好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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