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图片发自简书方_忆
文/方_忆
分手时已近黄昏，灵子和她约好明儿一早去看她母亲，便匆匆返回爷爷奶奶家。
第二天，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载着俩人向中盛街——曾经留下她们童年和少年无数足迹和乐趣的地方驶去。
灵子的记忆随着飞速旋转的车轮一点点打开，第一次见到王姨的情景又清晰地重现在她眼前：
那是个酷暑的午后，空气似凝固了一般，一丝凉风也没有。脚下的柏油路在烈日的烘烤下，像一盆火炭。她和袁红从学校出来，一路奔跑着到她家取她的裙子。记得那是两间红专瓦房，门窗刚漆过，是淡绿色的，玻璃檫得锃亮，屋内摆设尽收眼底。
进门最显眼的是正面的大红漆躺柜，擦抹的鲜亮耀眼。她的母亲正埋头坐在炕头缝着一条红裙子。
“渴死了！”袁红冲进屋后一边嚷嚷一边朝立在屋一角的水缸走去。她刚要拿起瓢向里面取水，王姨冲下地，一把夺下她手里的瓢。
“死丫头，不要命了？”她说着取来脸盆，从水缸里舀了一大瓢水，温和地看着灵子问袁红道：
“红儿，这是你的同学吗？”
“妈，这就是我们的班长田灵子，别看小我几岁，可厉害啦，你不是让我带她来家玩吗？”袁红连珠炮似的冲母亲说。
“是灵子啊，常听小红提起你，来，先擦擦汗，瞧你们这水淋劲。”她拿了一条干净毛巾，在脸盆里摆了摆，递到她面前。
“不用了，阿姨。”灵子一个劲地摆手。感到有点仓皇。
“擦把吧，”王姨坚持道，并把毛巾放到了她手里。柔美的目光使灵子的心一下子安然下来。
洗完脸王姨早将两杯凉白开水端到俩人面前。灵子一口喝下去，感觉那么清凉甜爽，似加了冰糖。
“妈，裙子好了吗？下午马上用呢。”袁红刚放下杯子，就急忙拿起炕上的裙子。
“好了，看合适不？”王姨拿过裙子，低头咬断了上面的线头，递给女儿。
白色衬衣配上剪裁合体的红色背带裙，一下子使袁红变得美丽非凡，王姨用那双秀目上下端量着女儿，白皙的面容洋溢着欣慰的笑容。那个下午袁红出尽了风头，同学们都羡慕她有个能干手巧的妈妈。
打那以后，灵子便常常到她家玩。王姨在那条街的一家商店当营业员，肚子里有不少新鲜有趣的故事，俩人常被逗得开怀大笑。而且她还会做各色小吃，袁红常带到学校分些给她。
岁月荏苒，他们都长大了。灵子初二就离开那里随父母来到了岛城。而大她几岁的袁红，初中毕业后接替了现已过世父亲的班，进了工厂。那会通讯也不像现在这么发达，起初几年还写写信联系，后来都各忙自己的事就渐渐失去了联系。
车终于在灵子曾经熟悉的巷口停下，付过了车费，她随袁红向小巷深处走去。
近二十个年头了，这条仅能容纳五六人并排走的小巷基本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黄土路面，只是两旁几个小杂货店改头换面做起了饭店洗头房和美容生意了。
巷子深处地势开阔起来，过去这里有十几户人家，正北的坡上原来是一公用自来水处。如今这快地上盖起了一座小楼，看招牌是一酒店。
灵子被袁红领着来到了一个院落前，进去后，正面一排半新的红专房。袁红告诉她，几年前母亲在哥嫂的缠磨下，卖掉了那两间旧房，才盖起了这三间半新房。她带着她朝西头的半间房走去。
进门一股浑浊的气味扑面而来。灵子本来就有晕车的毛病，顿觉胃里七上八下。房间也就十平米多点，除了那件早已剥漆的红躺柜以外，还有一把旧木椅。王姨孤单地躺在炕的一角。
袁红上前摇了摇似睡非睡的母亲。
灵子轻轻走上前去，却被王姨如此巨大的变化震惊到了：满头灰白的发稀稀落落地遮盖了尖瘦的，没有了生气的皱纹斑斑的脸孔，浑身瘦得简直就剩下皮包骨头了。
灵子眼里噙着泪水，在袁红的一再提示下，王姨终于想起了她。泪水从那深陷的眼眶里溢出，干瘪的嘴蠕动了半天，才用沙哑苍老的声音问道：
“在那边还好吧，孩子？听小红说起些你的事。
“我挺好的，王姨，”灵子握着她那双干枯的手，含泪哽咽道：“等您身体养好，让小红带您到我们那里转转。”
“唉，”她抬了抬深陷的眼窝，凄然道：“瞧我这个样，怕是熬不过。。。”
“妈，您又来了，大过年的，再说灵子大老远的来看您。。”袁红抹泪打断了她。灵子的心像被什么深深刺痛着，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离开小屋时，隔壁传来一阵阵麻将的希哩哗啦声，不时还夹杂着开怀的大笑。
那是袁红的弟弟，王姨唯一的儿子在家和客人兴致勃勃的搓麻将赌输赢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