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病毒吗？

（一）开端

  亘古的回忆……

  从长眠中醒来，他的脑袋里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思考的能力。也许是时间冲刷了一切，或许是他的脑子本就如此。

但时间似乎有所保留，令回忆腐化，却完好地保留了他的灵魂，他的种族特有的精神，那便是生存！

  这个环境，虽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亮光，但静止在当下并不感觉有丝毫费力，这表明当下环境尚相对舒适。

  在探索于黑暗中与静止在当下之间，他选择了后者。没有任何思考，仅仅处于本能。

再度沉睡……

我们是病毒吗？

（二）世界

  远古的记忆……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段不知长短的时间中，是沉眠，还是清醒。因为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现在有足够令他兴奋的事——他适应了黑暗。

当适应黑暗后，黑暗便不复存在，昔日的黑暗，此时如此明亮。这么说来，与其说他适应了黑暗，不如说他获得了视力。

  这个世界很美好，温暖，明亮，植物丛生，花开遍野。天碧如湖水，水柔如彩虹。随自己的视线看着一路的景象消失在地平线，心中阵阵欢喜，却略有空乏——一个人独享这个空旷的世界，未免太荒凉寂寞。

  他走向碧湖，看了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并没有受到丝毫惊吓，而是认为这是自己应有的样子——也许，他并非没有记忆，只是埋藏在最深处罢了。

  突然，他感觉身上一阵剧痛，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我们是病毒吗？

（三）分生

  简直不可思议……

  梦中，他感觉自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用力向相反的两个方向拉扯，最终裂成两半，鲜血直淌……

  随后，又是一阵不一样的剧痛，遍及全身，令人难以忍受。那时，他想在时间线上跳跃，跳迁到疼痛停止的时刻。

  终于，疼痛在他难以忍受时停止了，他再次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醒来时，一切如初，蓝天旷畅，白云悠扬。芳草萋萋，树木繁茂。

  一切如初，除了在他身边，多出了一个人。

  那人也向他望向那人那样，望着他。他们很快发现，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为了沟通，他们开始用动作沟通，随后，他们发出了第一声。

  渐渐的，他们创造了第一个词，太阳，用于形容太空中东升西落的圆盘状物。

  随后，他们在发明水、树、山等词的同时，开始探索这个世界。

我们是病毒吗？

  随着时段性的剧痛成为习惯，一模一样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发现这是人口增加的方式，他们称之为繁殖。他们斩下树木，建起栖息地，称之为房屋。他们向远方的地平线大步向前，企图找到世界的尽头，却发现世界是圆的……

  因为大家的想法近乎相同（大家长的，想的都一样）：在进步方面，他们舍得牺牲。为了工作，他们舍得浪费气力。为了进步，他们舍得砍伐树木。

  （四）危机

  这便是全部的回忆，现在想想还很温馨。

  虽然已经繁殖了无数代，但远古的记忆，仍旧没有丢失。因为我们的生殖方式不会产生辈分，经过研究，我们的祖先本只有一个，但某一天突然像是被上帝劈成两半，紧接着某种东西在这两半的切面上开始生长，随后成为两个新的个体。他们的外形一模一样，跟他们的祖先一样。

  不过我们怎么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将往哪儿去。

  工厂林立，浓烟滚滚的工业革命时代的繁荣之景，仿佛就在昨天，而现如今，我们却在为自己的生存担忧。

  过量的生殖，带来的痛苦是不可比拟的。整个星球的资源，像腐酸的苹果，内部养分不断枯竭，最后只剩一抹干土。

  我们想通过杀害一部分人，来维持最后的生计，但没有人愿意作为牺牲品。毕竟大家都是同一个人。

  远古时代的草地，蓝天，白云，森林，湖泊，在如今犹如奢侈品。

  天空上的黑烟密而浓重，太阳已经看不见了。

  地面上满是破旧金属与水泥混合而成的路面，草地已经看不见了。

  远处的戈壁似苟延残喘的老人，森林已经看不见了。

  这个星球现已腐化，但我们的生殖活动却不受我们主观意识的限制，每隔一段时间，我们所有人将会被劈成两半，接着人口数量将再翻一倍……

我们是病毒吗？

  我开始反思——大家都是同一个人，我相信大家也一起在反思——我们诞生于这个美好的星球，却不断榨取它的养分。这时，我心中浮现出一句话：我们是病毒吗？

  令我庆幸的是，反思并没有进行太长的时间，因为我们发现了一个新的星球……

  （五）蔓延

  我们很快开始在新的星球扩张，速度堪比火势蔓延。

  这个星球就是我们的太阳，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热，甚至比我们的母星更凉爽。

  发现太阳后，基本上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天文观测上，接着，我们发现了更多的可居住天体。

  因为无限繁殖带来的居住需求越来越大，我们迅速向其他星球扩张，被殖民的星球不计其数，母星渐渐被我们遗忘。

  我们在搬迁家园，占领新星，遗忘往星的快节奏生活中愉快地生活着，虽然不如我们的祖先愉快——因为我们感觉世界小了，但我们并不在意。世界感觉上小了，但我们尚无法看到宇宙的边际，宇宙像是无限大的物体，内部容积没有止境。

  我们本打算这样生活下去，但迎接我们的，却是灾难。

  （六）灭亡

  病毒的蔓延速度比我们的扩张速度还快上数倍，死于病毒的人不计其数。

  大面积的死亡，带来深重的哀伤。剩余没有感染病毒的人，都集中到了勇士海之星，那个星球在大家的努力下建起了一个隔离区。

  在隔离区的3000人（幸存者的人数）大会上，我们一言不发。

  那日，一个人不慎触碰了一种鲜绿色的粘稠液体，立即感觉气短胸闷。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死。

  但他这个自私的人，非但没有远离人群，反而像没事一样走回人群，任凭这种致命病毒不断蔓延。

  不约而同的，我们没有骂他，因为骂他就等于骂我们自己——我们都是同一个人。

  寂静。

  “哇！”有人打破寂静。他一脸惊愕，四肢发抖地望向窗外。

  我朝他看的方向望去，一团令人不寒而栗的鲜绿，如流星雨一般从天而降，在这个星球上引发一阵阵爆炸。

  我不会认错，这就是那种携带病毒的液体的颜色！

  突然间，隔离间的房顶上一阵爆炸，房顶被瞬间轰开。

  透过被轰开的裂口，我们看到在我们上空，几团鲜绿从天而降，转眼已在咫尺间。

  来不及逃跑的我，最后只想起一句话：我们是病毒吗……

（七）真相

  另一个世界

  一个略显老态的病人躺在病床上，药物带来的剧痛终于停止了。

  一个年轻的医生缓缓走来，关切地问：“还痛吗？”

  他摇摇头。

  医生转过身去，似乎不想让病人看到他的表情。

  “这是新产品，或多或少有些副作用。”医生的口气很平静，“但要记住，这些该死的癌细胞已经对你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破坏，你近些天就不要工作了。”

  他点点头，即便医生已转过身，看不见他的动作。

  “还有，我们的药物治疗在某些方面并不彻底，如果你不幸的话，”医生转过身，神情略带凝重，“恐怕并没有根除。”

  （八）循环

  亘古的回忆……

  从长眠中醒来，他的脑袋里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思考的能力。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经受了一场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