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家，这里姑且算的上是家吧，助理提前布置好的公寓，除了人味什么都不缺了，失去那人之后哪里都不是家。鹿晗重重的摔到沙发上，光线刺眼他用手背紧紧摁住双眼，那人的眼神仍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鹿晗突然起身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扔在墙上，这么多年他终于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和这杯子一样，破碎得无力挽回了。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憎恨当初那个懦弱逃走的自己。
突兀的铃声响起来，鹿晗掏出手机一看屏幕，“吴世勋”三个字一闪一闪。鹿晗清了清嗓子点开通话。
“鹿哥，听说你回国了？！”
吴世勋是鹿晗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当年那件事后，还是他把鹿晗送到机场，鹿晗在国外的这八年，断断续续也就和吴世勋有过联系。
“嗯，今早的飞机，刚回来。”
“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去接你啊。”
“助理安排了司机，你也忙。”
“和兄弟客气这劲！哥，今晚我做东，喝一杯走，这么多年不见了别拒绝我啊！”
鹿晗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世勋阿，我时差还没倒，改天吧，今天实在累了。”
不顾电话那头的抗议，又说了几句鹿晗便挂了电话。子一安静下来，那人的脸又开始在鹿晗眼前晃悠，再怎么努力挥手都挥不去这些幻想。最终，鹿晗起身拽了外套和围巾，边往出走边拨电话，“世勋，你定个地方，出来喝吧，我正好有点事情要问你。”
灰色的围巾绕了两圈在脖子上，这是当初金珉锡交给鹿晗的戴法，说是这样热气就会被包住跑不出去。吴世勋约在一家叫“暮色”的酒吧，市西的胡同口里，鹿晗没费多大的劲就找着了，从小在胡同巷里蹿大的，鹿晗对这熟的跟自己家似得。
“哥，这边！”鹿晗一进门，就看到吴世勋在和自己招手，这孩子也变样了，比起五年前那幼稚样，现在看起来可靠多了。
“一杯Margarita，鹿哥，口味没变吧，提前都给你点好了。”
“没变。”这么多年了，小心翼翼不敢做任何改变，怕的是再次见面那人记不得这个陌生的自己，可那人却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侍者很快送来了酒，青黄的液体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显出颓废的色彩。以前他爱喝Margarita，仅仅是因为金珉锡。那人不能喝酒，每次只点柠檬汁，鹿晗受不了那种酸涩到舌根的味道，退而求其次点了Margarita，Tequila里加上青檬汁，他那时候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连这人的口味都一并喜欢了。刚刚出国的那年，他去酒吧还是习惯性地点这酒，有人告诉他Margarita是一位调酒师为他故去的爱人所调，只有失去爱人的人才尝得出它真正的滋味。后来他不敢喝了，每喝一次，金珉锡的脸就会在他心里刻的更深，鹿晗觉得自己被压得喘不上气，却又抑制不住对那人的想念。
“我很久没喝酒了，总想着保持清醒冷静有些事情就没时间想了。”鹿晗修长的手指在酒杯上轻轻摩擦，他总是习惯性这样。
“想什么？”
“很多事情，每次我一闭上眼，它们一股脑的全钻出来了。”
“哥，”吴世勋把鹿晗出神的样子看在眼里，这么些年了，他知道那件事鹿哥还是忘不了。吴世勋抿了一口酒，等舌尖微麻的感觉过去，他还是决定先不提起那人，于是随口扯开了话题，“那哥，你这次回国，还打算再走吗？”
“不走了，出去太久是该回来了。”鹿晗把杯子里的酒一口猛灌进嘴里，酒液顺着喉管刺激到胸腔，“咳！”鹿晗忍不住咳起来。
“哥！没事吧？这酒不能这么喝！”吴世勋赶紧起身，鹿晗摆摆手，示意道，“不是说好不醉不归，我没事，waiter，再一杯。”
“鹿哥，八年了，他都把你忘了，你还要为了那人这——”
“世勋，哥好久没见你了，不聊别的，喝酒。”鹿晗打断了吴世勋的话，他不想听也没勇气听，至少今晚让他再残喘一会。
酒一杯接接一杯的灌进嘴里，鹿晗忘了自己喝了多少，机械式的仍旧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他觉得自己没喝醉，清醒得很，他甚至可以记起第一次见面时，金珉锡穿的是白色的连帽衫，站在宿舍门口，笑得像松鼠一样可爱。“你好，我叫金珉锡，未来四年，作为室友要一直打扰啦。”那人站在阳光下，鹿晗伸手想去揉揉他的头发，眼前却一黑，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小羽，爸爸关灯了哦，你自己乖乖睡觉。”“好~”给儿子盖好被子，珉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想了想，从书桌的第二层抽屉里取出了一个边角都磨破的牛皮本。珉锡抖了抖本子，一张照片掉落在桌上。
那时候刚进学校，两人都满脸的青涩，珉锡用指腹轻轻擦过照片上鹿晗的脸，如今那人，看起来总是要成熟得多。珉锡也暗暗想过再和鹿晗见面的场景，然而八年都过去了他以为自己大概是忘记这个人了，当年那件事后他一个人吃了不少苦，他从没怪过鹿晗，就算有，那点小小的怨气早就被时间磨平了。珉锡觉得自己是爱鹿晗的，可是一想到鹿妈妈当时苦苦哀求的眼神和后来顾小羽的出生打乱了一切，他就不敢再放纵这份感情再次发芽，他现在只想好好把小羽带大，其他的不敢奢求。
但今天，“珉锡，好久不见。”消失了八年的那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有些茫然了。如果脸部的线条没有这么明显，头发再长些，如果没有那满眼的沉郁，再把风衣换成是篮球服，眼前的就还是当初刚认识金珉锡的鹿晗。
“我叫鹿晗，从今天起也要开始打扰你咯。”
“喂珉锡，去看我打篮球吧，今天和2班决赛，你来的话我肯定就赢了！”
“珉锡呐，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好像松鼠，来，再给爷笑个~”
“我知道我知道，带点绛红色，真不知道银杏叶子有什么好的你年年都要捡。”Z大的银杏树远近闻名，自己也不知怎的从小就喜欢这扇形的小叶子，还必须是带点绛红色的，每年叶落珉锡总会拉着鹿晗去捡，那人总是嘟嘟囔囔抱怨，但每次都会陪自己去。
到后来毕业，接受了学校的邀请在母校任职，每年秋天珉锡还是会去捡那些叶子，一开始一个人，小羽学会走路后就带着他一起，只挑一片最好的做成书签，到今年，已经做好八片了。
客厅的钟表敲过十二下，珉锡回过神，把照片仍旧夹进本子，塞进抽屉的最底层，关灯准备睡觉。闭眼前一秒他在心里默默说，“不可能的事情还是别多想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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