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断断续续的,淅淅沥沥的就像一个钻在床下的小老鼠,让你睡又睡不着,逮又逮不住它。
有几次门被吹开了,我起身去闭门,一阵风吹进来,我心里一凉——秋天到了。今年夏天可谓漫长,湿热的天气真是有一段时间了,每天汗流浃背的我是很喜欢这风的。
我在的地方是大陆性气候,每年秋天总要有十多天的淫雨,这雨不大,有时像丝线,有时又稍微大点,温柔的像是一个母亲为她满月婴儿洗澡一样,生怕弄疼了,雨洒在地上没一丝声音,但可怕就是,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停下来,间或停一上午,可下午又下得猛了,地上的雨水来不及汇集起来就洇了下去,走到路上湿滑的很。
每到这时,我的心里就不舒服起来,总是抬起来头来看天,天空像铁一样灰着脸,我说:“没有雨啊”,“一点雨都没有”。正说的,好像又有一点雨落在我的脸上。我睁大了眼,天空中好像又有几丝雨滴。
“咣啷啷”
老婆把撖面杖扔了出来,不知道她听谁说的,她说淫雨天特别怕撖杖,扔得越响亮老天爷就不敢下雨了,于是撖杖就滚在院中央。反正我不信,反而笑得不行。
什么也不能干,在农村一下雨人就要闲了,忽然想起在山脚下那块地边种了几棵月季花,这样的天不如叫上个人去看月季,我仿佛早已看到了月季花上像水晶一样的露珠了,她一定被雨水压低了头。
叫谁呢,和老婆吧,她太俗,忽然想起了我的表姐,是我叔的女儿,只比我大一岁,我管她叫芳姐姐,年轻时常在一起玩耍,只到她快嫁人了我们还在一起玩,何不去看看她。
她嫁给了本村的男人叫建国,和我也是发小。说去就去,走到她家门口,一只大狼狗拴在三轮车上,冲我直叫唤,确实好久不来了,狗都不认我了,芳姐姐听到了从门里跑出来喊住狗。
“稀罕啊,你怎么来的”。
“呵呵”我一时无话可说。
“”进来吧”,进去稍坐了坐,说了一堆没用的话,我说“没事,咱俩去山上看花吧?”
芳姐姐吓了一跳,看着她圆瞪的大杏仁眼我都想笑。
“哈哈,哪来的那么大劲儿?”。
“反正没事可,出去看看省的你闷得慌”。
“好吧,你等会,”她进里间换了双鞋,又照着镜子看。
这工夫我朝着她后背看,她在挽着头发,手背弯着举过头顶,腰就显的细了,衣服随着她梳头的动作一上一下,露出白生生的腰。
路上也只我们俩人,我说“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吗?”
“不知道,”
“你记得不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那是你没结婚的头一年,有一次你说你最喜欢雨后的晴天,喜欢沐浴在清新的空气中,就像是刚洗了一次澡一样浑身舒服。”
“我记不得了,很早的事了,随便说的玩的吧。”
“你等会,”她忽然发现小路的旁边有一个不知名的小菜园子,不一会她摘了两根黄爪出来了,递给我一根,俩人大嚼了起来,芳姐姐的牙真白,绿色的黄瓜汁液顺着她的牙齿在流淌,倒显的牙更白了,咬了两嘴,她把黄瓜扔在地上。
“呸,涩死了”。
我又问她建国在哪工作呢,谁知一问到她这个,她倒不高兴了。“别管他”,她说,我一听语气不对,也不想追问。
唉,知道她婚后过得并不好,有些东西真是一时半会说不清。
来到山下了,不知谁家种的高粱,一簇簇像朝天的火把一样,风一吹你靠我我靠你,就像人一样都想找个依靠。
来的一路上满山遍野的都是绿的海洋,这时才看见了两朵闪烁在绿海中两朵月季。远远的还看不分明,仿佛一个少女在躲着呢。
走近看时——要不说“万绿丛中一点红”,如果都是红的,倒没啥看头了。粉的,红的,火色的杂在其间,离得三五步远早能闻见浓浓的香气,沁人心脾就是这么说的。有的已长得一人高了。有的才移上一月多点,开的花骨朵就像一个西洋的高脚酒杯,我最喜欢这样的,含苞末放,几片绿萼长着绒毛紧紧包裹住花瓣不想让她急着开,里面的花瓣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真都急着想怒放呢。
“这花开的怎么这么有劲儿,这是几年的花了?”芳姐姐说。
“也许是在野地里长的,”我说。
“那火红色的月季我家没有,回去移上两棵。
“那还有一棵白的呢,真肥,像个胖女人,不过白色的花不好看,也不吉利”。
“错,”我急着喊:“你们女人怎么都一个脾气,其实白色的月季最好看,圣洁的颜色,要不结婚的女孩都穿一身洁白的婚纱,你仔细比较一下。”
“还是我们中国的中国红好看,再次就是粉红的了,”
“俗不可耐”我叫道。
“咦,大红的怎么没有香味,奇怪,粉红的真香死人了。”芳姐姐把鼻子放在月季花瓣上使劲嗅着。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也凑在一起猛嗅着,恨不得把香味装在肺里带回去。
芳姐姐摇了一下那月季,水滴从月季上滚了下来,“好干净的花啊。”她惊叫着。
“可不,开败的就不好看了。”
“哪有开不败的花呀”。
这时我找来一根小细棍要帮她移一棵,她连忙说:“一会下来在移吧。”
“你还想去哪呢?”我问。
“好不容易出来了,就这要回去,还没去山上逛逛呢,你可不要说你不想去啊。”
其实我真不想去了,不想她来了心劲儿,非要我和她两人上山不可。
“谁让你今个来掇撮我,我现在心里舒服,说什么也得去山上看看。”
好吧,拗不过她。
两人顺着西山的小路一直走了十来分钟,天上又飘起了雨,也可以说是雨雾,粘在人的身上就是一个小露珠,等到集攒到一定重量的时候就顺着胳膊往下淌,芳姐姐头发湿渌渌的粘在脸庞上,鼻子上都是水珠。
“你小时候数学最不好了,老师叫你站起来答题的时候,你总是少有回答上的,站了一会你鼻子上就冒出许多露珠。那时候我真为你着急。”我说。
芳姐姐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说:“我就笨可,要不是笨我就嫁给玉山了。”
“其实我觉得建国人不错呀,我和他从小玩到大,没觉得他哪不好呀”。我说。
“唉,我也不知道该怨谁,我都老糊涂了。”
“我只觉得他心太高,其他都还好。”
“当初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不会祝福我们的婚事,包括你叔叔,”
”只是因为他太穷了,嫁给他我什么也没有,当时他家都是哥哥嫂嫂公公婆婆挤在一个大三间屋子里头,还有两家邻居都在个四合院混住。”
“你知道他家什么条件吧,也是我当时头昏了,现在我没有回头路可走,是我的错,我不顾全家人反对,选择嫁给他,现在向谁去说,我妈妈都不愿意管我了,我也没脸去和他们说这些事儿。”
“有一次家里实在没钱了,我都出去找人借钱,我不敢去我爸妈家借,只好跑到玉山那借了五百元钱,”
“当时走到玉山家门口都犹豫了好久,本来我爸爸妈妈就是让我嫁给玉山,跑的虽然远点,他爸爸是水泥厂老板,家里肯定比建国有钱的多。”
“但是我没同意这门婚事,一心一意跟了建国,现在有了孩子,我什么也不想了,盼着我孩子读书好,以后就是我受点罪都无所谓,好在他还行,去年考进了咱们县的重点中学。”
听着芳姐姐的话语,我和她不知不觉走过了十八盘的羊肠小路,这条路上曾经留下了我们多少的记忆,包括建国,那时他有事没事地和我在一起,就是想以我靠近芳姐姐,望着山下被烟雾笼罩着的小村庄,我实在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安慰她,恩——因为我还不胜建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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