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课,和学生聊起改革开放前后人们衣食住行的变化,让孩子们采访祖辈和父辈,找找家里的老物件、老照片,通过新旧对比去观察体会我们社会生活的变化。
每次讲到这里,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回亿起我的童年。七零年代出生的孩子,童年的记忆基本上都离不开“吃”吧!
每天放学回家,第一句话就是:“妈,有馍没有?饿死了!”翻出馍筐,拿起最后的一片干巴巴的馍,丝毫不嫌弃地嚼着。村里只有一个合作社,校门口没有小卖部,只有几个老阿姨在卖煮的黄豆,一分钱一小勺,或者花米糕,大小不等,价格从两分钱到五分钱。没有专门喝水的瓶子,就拿了叔叔们喝过啤酒的空瓶子,倒进去白开水,夏天的时候,我们会放一两片糖精,甜甜的,上学路上,我们路过一口水井,就把水瓶用辘轳上的绳子系住,摇下去,让井水没过瓶身大半,停留一会儿,再摇上来,自制冰镇饮料就诞生了。班级野外游玩的时候,我就带着啤酒瓶里的“饮料”,和小伙伴们唱着歌,快乐地走过一个个山岗。
村里的孩子,最盼望的事就是参加酒宴,我们这里叫“吃桌”。洛阳水席一道道菜上来,餐桌上马上风卷残云。即使没有机会去“吃桌”,你也会享受一次美味。如果村里有人办喜事,大多会借乡亲们桌凳盘碟子,所以到了下午客人散去后,主家就会把剩余的肉和菜汇在一起,做成我们心中最美味的“小碗汤”,挨家挨户地给盛一碗。这时,家里的孩子,就会有一个人端了只碗,在眼巴巴地等着,多半被家人吆喝住:别跟没吃过东西的“下菜”(馋猫)一样,让人家笑话!
有一次我的一个姑姑出嫁,婆婆家是洛阳市区的,我又有机会“吃桌”了!因为没有新衣服,我借了邻居家女孩儿新买的成衣(那时候,大部分是做衣服),至今还记得很清楚,那件粉红色的条绒上衣,前面有两只口袋装饰,借衣服的代价是从酒宴上给女孩儿捎两个白蒸馍。我们小孩子在新姑父家的院子里到处跑,看见有一张桌子上放满了削下来的苹果皮,一看就知道肯定来自水席的一道菜——甜汤(苹果汤)所用的食材。苹果皮削得好长啊,像艺术品,我们几个农村娃,拿起来看,不小心就吃到嘴里了。。。。。。
我最好的伙伴叫静,她爸爸在飞机场工作。于是,她家里会有牛奶糖,小朋友们都很眼馋。平时吃颗水果糖,最简单那种,父母还会用嘴巴咬开三四瓣儿,分给我们姊妹几个。有一次,我坐在临街的过道,看大门外面的街上,有个收破烂的,街坊邻居们纷纷把家里的空酒瓶、废纸箱拿过来,静妈妈拿着纸箱在排队等着收购。我突然看见纸箱里有颗糖,我想一定是牛奶糖,他们应该是忘了吧!我开始祈祷:希望静妈妈没发现,等一会儿她走了,我就把糖捡过来。我眼巴巴地看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不要发现!不要发现!可是,老天爷似乎没有听到我的祈祷,静妈妈还是看到了!当她把那颗牛奶糖装进口袋的那一刻,我的心也碎了。
父亲在县城上班,回家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个黑皮包,里面可都是宝贝,有时候是带给孩子们的玻璃球,有时候是一兜熟花生。农村虽然养鸡,但是我们只有过生日的时候,才轮得上吃一个煮鸡蛋。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早上喝鸡蛋水是他的专利,我们小孩子喝点剩下的汤水,母亲是什么也轮不到。青菜很少,春天摘野菜,蒸榆钱和槐花。夏天吃炒南瓜捞面条,摘很多红薯叶儿、芝麻叶儿,晒干等到冬天吃。家家都有红薯窖、菜窖,一冬天的主题就是萝卜白菜红薯汤、花卷、黄面馍,中午糊度面条里,放得就是储存的红薯叶子。记得有一年,爷爷从陕西回来,给我们买了一缸酱豆,中午做糊涂面条我们都放一些,吃起来美滋滋的。
小时候流行的一首歌,确切的歌名记不清楚,歌词和旋律至今也能随口唱出:
生产队里养了一群小鸭子
我每天早晨赶着它们到池塘里
小鸭子向着我嘎嘎嘎的叫
再见吧小鸭子我要上学了
再见吧小鸭子我要上学了
我对生产队的印象比较模糊,我们家应该是属于十七队,集体劳动,按人口分菜分粮食。据我妈说,因为我出生的时候正赶上收割麦子,生产队里就有人表示很不满:月子孩儿也跟上分粮了!
打麦场上,大人们扬场,麦子像雨一样飞起又落下,异常壮观。小孩子要么撒欢儿跑,要么看妇女们把麦子装进大麻包,孩子们最熟悉的活儿就是帮大人撑开口袋,装满后收口系绳。打麦场的路边就是厂房屋,粮食和生产用具等集体财产都放这里,妇女婆子们经常在这里说说笑笑,给大伙儿烧水做饭,炸油条和糖糕。不时地捉弄一下谁家的娃儿。我就被捉弄过,女人们喊着我小名:“都去割你奶奶的耳朵。”我吓得赶紧捂住奶奶耳朵,说:“奶奶耳朵不能割。”女人又喊:“割你姥姥耳朵去!”我没啃声,大伙儿哄堂大笑。(长大了家人也常常拿这件事笑我)
大人们的世界我们不懂,夏天的小孩子们最开心的事儿,就是用新麦子换冰糕吃。劳动力们从早到晚,不知疲倦地干活,夜幕降临,麦场四周的电线杆上,临时挂上了电灯泡,微弱的灯光下,是辛勤劳作了一天的人,一袋袋的麦子堆放在打麦场的一角。玩累的孩子,还在等着爸妈,躺在小山似的麻袋上,仰望缥缈的天际,一弯淡淡的月儿,星子调皮地眨着眼睛。身下是热气蒸腾的麦子,身上是忽然吹来的凉风,听着杨树叶子哗哗地响,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生产队的记忆,对一个孩子来说,是短暂而美好的。跟着家长下地,种红薯苗,种棉花和各种豆子,还有人教我吃菠菜卷大葱。只要大街里的钟声敲响,就知道要分东西了。
没过多久,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了,集体菜地分给了我家,爷爷侍弄着瓜果蔬菜,还住在了菜地边的小屋里。秋天里杀芝麻、掰玉米、出红薯、薅花生,人们在丰收的喜悦里忙碌着,小孩子在家里炒花生和豆子。一大家子十几口人,最后我们并不知道一袋袋花生去了哪里,只有母亲在收过的地里翻捡了遗漏的花生,偷偷晒了两小包,放在我们屋子里,供我们吃个零嘴儿。花生一般是连秧子一起,晒在瓦房上,晒干后拽下来,有很多瘪的花生,没人稀罕,被留在秧子上。我和二妹趁家人不注意就爬上梯子,上了瓦房,从秧子上扯下花生,快乐地在房坡上享用干瘪瘦小的花生粒儿,甜丝丝的味道,至今难忘。
提起童年有关吃的故事,仿佛永远也说不完。如今,十几亿人口的吃饭问题早已得到解决,人们不但能“吃饱”,而且还要“吃好”,讲究营养均衡,粗细搭配,绿色食品等科学卫生的概念也日益深入人心。
随着物质生活日益丰富,“吃”在家庭中的消费比例越来越小,人们更多的是投资教育,享受多种休闲生活,生活方式发生了巨大转变。
童年的回忆,就成了一个时代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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