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在场

现代生活的特点之一是灵魂的缺席。它表现在各个方面，例如使人不得安宁的快节奏，远离自然，传统的失落，环境的破坏，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的丧失，等等。

关于什么是灵魂，费西诺有个说法，认为它是联结精神和肉体的中介。莱格也有一个说法，认为精神试图超越人性，灵魂则试图进入人性，这两种说法都很好，加以引申，我们不妨把灵魂定义为普遍性的精神在个体的人身上的存在，或超越性的精神在人的日常生活中的存在。一个人无论怎样超凡脱俗，总是要过日常生活的，而日常生活又总是平凡的，所以，灵魂的在场未必表现为隐居修道之类的极端方式，在绝大多数情形下恰恰是表现为日常生活中的精神追求和精神享受。这就是“平凡的神圣”的含义。“能够真正享受普通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今天，日常生活变成了无休止的劳作和消费，那本是享受之主体的灵魂往往被排挤得没有容身之地了。

日常生活是包罗万象的，我比较关注这几个方面：工作的闲暇，自然与居住，孤独与交流。在所有这些场合里，生活的质量都取决于灵魂是否在场。在时间上，一个人的生活可分为两部分，即工作和闲暇。最理想的工作是那种能够体现一个人的灵魂的独特倾向的工作。“当我们灵魂中独特的一面与我们所从事的工作相融合时，我们发现本性与勤奋结出的是甜蜜的果实，它可以医好一切创伤。”

我在这里只想说一点：度闲的质量亦应取决于灵魂所获的的愉悦，没有灵魂的参与，再高的消费也只是低质量地消度了宝贵的闲暇时间。

在空间上，可以把环境分为自然和人工两种类型。如果说自然是灵魂的来源和归宿，那么，人工建筑的屋宇就应该是灵魂在尘世的家园。

说到人与人的关系，则不外乎是孤独和社会交往的两种状态。交往包括婚姻和家庭，也包括友谊、邻里以及更广泛的人际交往。现在最可怕的是人与人之间亲密关系的逐渐消失。譬如说，论及婚姻问题，从前的大师们关注的是灵魂，现在的大师们却大谈心理分析和治疗。书信、日记、交谈—这些亲切的表达方式是更适合于灵魂需要的，现在也已成为稀有之物，而被公关之类的功利行动或上网之类的虚拟社交取代了。应该承认现代人是孤独的，但是，由于灵魂的缺席，这种孤独就成了单纯的惩罚。相反，对于珍惜灵魂生活的人来说，如同默顿所说，孤独却应该是“生活的必需品”，或者，这种宗教就是寂寞的体验。

说到底，每一个人的灵魂教育都只能是心理的自我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