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是一个社会的边缘与末端,也是一个社会的中心与内核层。这里有一个社会发展的面貌变化,也有一个社会发展的遗留问题;这里有一个社会进步的思想体现,也有一个社会落后的传统观念;这里有一个社会的过去、现在,也有一个社会的未来。
过年回老家,想到这些年我国的大腾飞,大发展,就萌生了一个念头,亲身去了解一下在我国经济飞跃发展下的农村面貌是怎样的。虽然这个话题,早就有很多专家学者深入探讨了多年,不乏显著成绩,但专家学者的研究过于学术,虽能高屋建瓴、洞悉规律、总结农村社会变化,可还是不能做到如水融合般,以一个乡邻这种局内人聊家常、彼此了解的知根知底的感觉去挖掘其间的人性变化、乡邻心态和各种农村的复杂关系。
所以,过年在老家的十多天,就找了很有代表性的10个村里人来交流沟通。他们有的是媳妇跑了成了单身汉、有的是做过牢、有的是几十年的农村教师、有的是为了讨个媳妇借了十多万的高利贷修房子、有的是有一个完美的商业梦想、有的是现实版的活雷锋、有的是马上要毕业的大学生、有的是不愿卖苦力要当老板、有的是在外打工几十年、有的是爷爷奶奶带的留守儿童。
一个留守儿童的现实与梦境
张小萌(化名),现读3年级。09年出生于福建省福州,跟随父母待过江苏常州、浙江永康、云南昆明。16年被送回老家读书。
以下为对话:
桥上社(以下简称“桥”):过去一年有没有让你很开心的事啊?
张小萌(以下简称“张”):“道德、语文、数学考了七十多分。这三科都考了七十分。道德76,数学73,语文79。最不开心的是今年期末考了四十多分。”
桥:为什么考了四十多分就不开心。是因为你爸妈答应过年要给你买什么礼物,如果考得不好就没有吗?
张:“不是。是因为考试太难了。”
桥:那你2019有什么愿望呢?
张:“希望长大,当个老师。”
桥:当老师,为什么?但是这个愿望太远了,说个小目标,今年的愿望?
张:“希望不要考四十多分。”
桥:哈哈哈,为什么一直纠结四十多分?
张:“因为太难了。”
桥:那过去的一年,你去过哪些地方玩?
张:“落尾坝、小坪上、新桥、木桌(这是当地的乡镇或乡村)。木桌是带我去打针。新桥是肚子痛,带我去看病。还有一次,我奶奶带我去看大姨婆,是在小坪上。”
桥:那今年,你爷爷奶奶打过你没有?
张:“没有,妈妈打过我。但是爷爷奶奶有骂过我。”
桥:为什么?
张:“考试的分数太低,好多人都晓得了,县城人都晓得了。”
桥:你们有几个老师啊?
张:三个。语文,数学,道德,音乐,体育。
桥:你喜欢你的老师吗?
张:“不喜欢。因为他打过我。一下子打我肩膀。因为几百加几百算错了。”
桥:在学校,你身边的小朋友都做些什么?
张:“改作业。老师让成绩好的同学,帮他改作业。”
桥:“为什么老师不自己改?”
张:“老师让改的。还有背书。上课和老师耍小聪明,上课离开位置。被抓到就被罚扫地。”
桥:那你们回家了干嘛?
张:“做作业,买东西回家。一天做两张试卷。”
桥:那你和你的朋友们平时都玩些什么?
张:“跳橡皮筋,打篮球。”
桥:这是在学校里,那回家玩什么?
张:“做作业。有次我奶奶睡得早,我就悄悄用电筒躲起来,在铺盖里面写作业。”
桥:为什么要躲起来?做作业是好事情。
张:“在学校玩,回来晚了。做不完。”
桥:作业很多吗?做些什么?
张:“好多哦!背书,做试卷。”
桥:没有做农活吗?
张:“农活是什么?”
桥:就是做家务。
张:“有。煮猪食,做饭。”
桥:还会做饭?
张:“闷饭、打开水蛋。”
桥:没有去找朋友玩吗?
张:“有时候,朋友来找我做作业。但我不去他家。她家太脏了,有牛屎。他们家要修房子了,洗手间。但他们家现在是牛、猪住在洗手间里。”
桥:你羡慕城市里的小朋友吗?
张:“不羡慕,因为不认识。”
桥:城里小朋友,会弹钢琴,跳舞,你想学什么?
张:“跳舞。因为今年儿童节,有跳舞,还拿了奖,给我发了奖状。”
桥:你有没有讨厌的人?
张:“我叔叔。有次,我把洋芋烧糊了,我奶还说我我,都怪他。于是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他把我推进河里。然后有条鱼。有条龙。有水龙吗?”
桥:没有。
张:“那应该是蛇。丢了一个桃子,它就变小了。然后,我又把敌敌畏丢进去。它就变大了。”
桥:怎么会有这个梦,你说的是真的吗?
张:“嘿嘿!真的,看到水蛇。”
桥:去年,看了些什么电视?
张:“太多了,记不清了。有《锦绣未央》《野山鹰》《熊出没过年》。太多了,记不清了。还有我脚歪到了,但我奶奶说,趁现在学习好,还是要去上学。不能耽误。”
桥:那你喜欢哪个明星?
张:“迪丽热巴、赵丽颖、鹿晗、王源、王俊凯。有些明星很喜欢,不知道他名字。只晓得他唱歌,唱告白气球。”
桥:去年,你在老家看到了些什么?
张:“烤烟肉、搬砖、挖土、结婚、进新房、打麻将。”
桥:有没有看到一些大事呢?
张:“出车祸。在河东门,用红布盖着。死了人,有人哭。去看的时候,都不敢看。我奶奶出门买东西,还叫我打伴。
桥:你爸爸妈妈过了年,又要出门了,想对他们说什么?
张:“到了浙江,给我打个电话。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早点回家过年。保证不给他们考个四十多分。”
桥:你想我一个什么问题?
张:“不想问。”
桥:问一个嘛。
张:“不想问。”
一个社会学说,探寻社会,一定要找出社会现象背后的根源,这样才能改变社会,这也是人类能够进步的缘由。
而我,只想呈现。
由你,自己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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