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

今天凌晨才睡下，其实没什么事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常常熬夜，或许像别人说的那样是不想结束这一天吧，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有一种孤独感，无处宣泄。早上被闹铃叫醒，果然又开始懊恼昨天没有早睡，再次暗下决心，其实心如明镜：今天不过是昨天的重复，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为什么要将生活过得这般苍白。

关上房门的刹那，莫名地心情有些低落，是阴天的原因么？我似乎预感到了不好的事情。果然，刚到科室就听到王爷爷去世的消息，“这几天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是我昨天早上去看他时听到的话，连续几天，几乎每天都在吐血的他，每天都在和死神做着搏斗，值班医生每天都换，但他始终是一个人，夜深人静的时候，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的他是怎么想的呢？大家都说一个90岁的人，每天吐着几百毫升的血，去看他时感觉精神还蛮好，一个同事说“不敢看他的双眼，那种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人心生愧疚。”是啊，残胃癌，我们无能为力。胃癌复发这三年来相安无事，他每天冲你慈祥的笑着，红光满面，就像是一个健康的老头儿，虽然早已预料到今日，但一切来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人都是孤独的，从开始到结束，没有人能替你分担这种临终前的痛苦和恐惧。

“王奶奶，你要保重”我在办公室里机械地敲打着键盘，听到门外有个声音说到。如果是我一定害怕听到这种问候，今天早上老伴再也不会开口和她说话了，多年前他们相继送走了自己患病的儿子和女儿，那时她的痛他懂得，那时还有他陪着她，现在她要一个人送走他了，这几日看着他每日不停的吐着血，她心里该有多害怕，早上去看她时，她面上很平静，说自己还好，血压也稳定，但我分明看见她的双手在颤抖，虽然她极力克制。都说相爱的人，先走的那个是幸福的，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样，她很倔强，我不知道留她独自面对那张冰冷的空床是对还是错。“我没事，人都会又这么一天的”门外她的回答似乎没有悲伤，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晚上下班前再去看她，她还笑着让我们放心，我有些看不下去，但终究什么话也没说。人不都是这样么，有些悲伤总是要自己去消化。

晚饭我约了几个小伙伴一起，和这几个人相处让我感到自在，虽然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融不进她们讨论的话题，但我是愿意听的。“茅老师今天来上班了么？”本来还轻松的话题，瞬间显得有些沉重。一个心脏破裂的患者，明知道对结果无能为力却还是积极抢救想等家属见最后一面，没想到家属冲进来什么话都没说就开打了。“她没来...”医患关系紧张我们是知道的，伤医杀医这种事情也是屡见不鲜，但看到和听到是一回事，自己遇上了又是另一回事了。从我认识茅医生开始她的微信头像就一直是黑丝带，她说换不下来，在医疗圈这种暴力伤医似乎只有我们自己这个行业的人在关注。曾经我也转发过这样的新闻，但后来渐渐放弃，同行惨死，底下却有一群人在拍手叫好，仅用“心寒”两字是远不能概括的，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懂，茅医生因为工作经常晚归，她是别人宠溺的女儿，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趁着还有命”小Q说“赶紧转行，好好想想自己以后要做什么”这是孤独的职业，少有人理解，饱受质疑。我们不是天使，我们只是普通的人，如果说我们贪婪的话，那就是我们在工作时希望能得到应有的尊重，也希望同时能养活自己和家人。

今天又快结束了，我一个人回到住处，打开电脑，我在想孤独会不会是一种常态，或许每个人每个职业都会有这样的时刻吧。我不想树什么旗帜，说什么明天会更好之类的话来划下句点。就这样吧，就这样迎接明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