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队下屋靠南边一头,生产队建了一个土窑,是烧制盖房的材料——砖和瓦的。做瓦和烧窑的师傅是我大伯和大堂哥两父子,其中烧窑的技术主要是“装窑”和“看火”,装不好会垮掉作废,烧得不够就不耐用,烧过了火,瓦定会变形,二是浪费了柴,增加了成本。只因我大堂哥做事认真,技术是从江西景德镇那边学过来的,过硬,正如景德镇人所讲:能“把庄”,每次出来的产品质量都很好,所以成品还没出来,往往一早被附近村子的人预订完了。
烧窑需要大量的山柴做燃料,自己山上的满足不了煮饭用,只能向外收购。我的堂哥姐们在一段时期内,每天往大山里跑近二十公里来回挑运杈柴。因不是乔木大树,所以哨卡也不理会,他们可以大白天谈笑风生、“大摇大摆”一群人列队进出,个个都像商人一样,可以赚到比平时做田里工夫多一些的工钱,自由支配——去买吃的,穿的,堂哥们还可以规划盖新房,准备娶老婆的大事。我多希望自己马上能长大,也能跟他们一起,去远方的各深山老林,感受集体做挑夫的一路上的酸甜苦辣,投入到有条不紊烧窑的热闹的准备工作中去。但现实是我只能独自在上课之余,在熟悉得不能再熟的、一点都不新鲜的后山溜溜。但有时也去建在窑边晒谷场上的宽敞的坯瓦篷里去玩,一时帮堂哥提一下上面粘了四片湿瓦坯的、能折叠的小木桶,一时又赶着黄牛在刚从塘底挑上来的“高岭土”瓦泥上转圈,让牛脚将“生泥”踩烂成“熟泥”。至于用钢丝锯将熟泥锯成大的四方泥坨,再双手捧起来集到一起去,我实在干不了。有时又找些零散的、像和好的面粉一样柔软又好黏性的熟泥做些小泥人,小狗之类的玩玩。
等堂哥做够了好几万、够装满一窑的坯瓦,即由全生产队的大小劳力都来帮忙装窑,当然其中就有我妈妈。等到点火了,我们小孩去看整一大把柴往窑口里投进后,火势有多大?通过像隧道一样低的窑口通道往里望去,只见尺方大的进柴口里,是剌眼的红彤彤的火海,像是早晨离海面已有些高度的太阳,鲜红耀目,不宜久看。
远远望去,高高的圆形窑岭上烟雾笼罩,像一灶上的蒸笼在冒出滚滚的热气,又像是火山爆发后,冒出浓浓的灰尘,与相隔几十米远的、有几层楼高的、大堆的待烧柴垛遥相映衬。一直烧过几天几夜后需封窑了,一个星期冷却后,出窑的日子到了,全村劳力又都来帮忙,望着刚烧出的符合标准的砖瓦,又能方便邻里盖新楼,而生产队也有收获,整个村子都充满了喜悦的气氛,我们小孩也能从大人的言语和表情中深深地感受得到,作为生产队的其中一小份子,我也感到很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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