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苏州。
今年的江南竟然飘起了雪花。
雪霁,小小的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天空依旧是白蒙蒙的,冬日暖阳刚刚探出头来,落在梅花上的雪花化成了水珠,附在上面,晶莹剔透。院子里虽只有一棵三角梅花树,阳光透过这水珠的折射,和着三角梅花的艳红,映在地面洁白的雪上倒也显得红彤彤的。
杨竹湘一身红衣,水袖一甩,如一道艳红的闪电划破小院的沉寂,在这冰天雪地里翩翩起舞。身形舒展,如夏日荷花,随风摇曳,天道自然,杨竹湘便是与自然融为一体,更似三角梅花树幻化出的红梅仙子,明艳动人。倏尔停顿,跃身,转腰,身法不似先前柔媚,化而刚劲,似千军万马过阵,大有拼死沙场之态。
猝然疼痛涌上心头,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洒在苍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巾帼将军骤然倒地。
“母亲!”安念暖冲过去。
身处安宅的安腾远听说杨竹湘骤然晕倒,急忙命人备车匆匆赶至郊区小院。安念暖见父亲来了,上前行礼,却抽泣不止。
安腾远看见念暖梨花带雨的样子,甚是怜惜,又见她虽然悲切却仍然不忘礼仪规矩,不禁暗叹杨竹湘的严苛。安腾远伸手为念暖拂去脸颊上挂着的泪珠儿,让念暖领路进屋。安腾远身边跟的是他的结发妻子,安夫人冯翠云和一众家丁丫鬟。
屋子里,杨竹湘躺在檀木雕花的榻上,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安腾远坐在床边,为竹湘舒展了紧锁的眉头,然后问站在一旁的念暖:“你娘亲是如何晕倒的?”
“母亲看雪停了,一时兴起,就在院子里跳那一曲《红梅赞》,舞得正好,母亲就吐血倒地,父亲,母亲会不会……”
“不会!”安腾远疾声喝道,安念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样子,惶恐一怔,安腾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安慰道:“你放心,你母亲不会有事的。着人去请大夫了没?”
念暖摇了摇头。
“王伯,快去请大夫。”安腾远对管家王伯说道。
不一会儿,大夫就来了,为杨竹湘把了脉,叹息着摇了摇头,并询问道:“夫人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
“几年前落过水,昏迷了好几天,这几年来就一直病恹恹的,大病倒是没有,就是小病一直缠身,不知……”
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悠悠道:“定是那次落水后没有好好调理,落下了病根,如今外面天寒地冻,受了凉,连同几年前的旧病一同复发,夫人身子骨弱,承受不住便晕了过去。”
“那夫人什么时候醒来?”
“按理说夫人只是一般的受凉,可是老朽为夫人把脉,夫人气若游丝,脉象很弱,着实奇怪。”
“那她还有救吗?”
“老朽摸不清夫人的病理,现在只能开些驱寒的方子,一切只能等夫人醒来再说了。”
安腾远身子顿了顿,说:“有劳大夫了,王伯,送大夫出去。”
翌日,杨竹湘微微地睁开了眼,见男人抱着念暖坐在床畔,念暖在男人的怀里安然地睡着,杨竹湘嘴角微微扬起,嘴里含混地喊着:“笠郎——”
“竹湘!竹湘!”
杨竹湘的耳畔响起安腾远的声音,只见安腾远正焦灼地看着自己,眸中的目光霎时黯淡了许多。安腾远怀中的女孩儿被惊醒,揉了揉睡眼,看见母亲醒了,欣喜之余却又害怕坏了规矩要受责罚,只得下地站在床畔,静静立在杨竹湘身边。
“暖儿,你出去,我有话要与你父亲说。”杨竹湘悠悠道。
安念暖素知杨竹湘的脾性,从来是说一不二,她亦从来未敢忤逆过母亲的话,只好应声出门,站在门外等候。
“竹湘,有什么事吗,非要把暖儿支开?”安腾远问道。
杨竹湘不答,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梳妆台,从首饰匣子里拿出一只木盒,当着安腾远的面打开,盒子里躺着一支精巧的云凤纹金簪。
杨竹湘目光暗沉,并未看安腾远,只盯着哪知簪子,道:“腾远,我知道这几年你对我们母女无微不至,你的大恩大德,我只能下辈子再还了。暖儿还小,尚且不谙世事,若等她长大了,察觉了自己的身世,你也无需隐瞒,把这只簪子交予她便是。这孩子随我,固执的很,总有一天纸包不住火,她该走的路,也是命里逃不过的。”
安腾远听得似懂非懂,却依旧按照杨竹湘的意思,将那云凤纹金簪收下,并嘱咐杨竹湘好生修养。
七日过后,苏州安府报丧,姨娘杨氏逝世。安老爷请了白云观的道士来打醮,又请了缘因寺的和尚来超度亡灵,整个葬礼办的是体体面面,苏州城的人曾一度议论,有人说这安宅连姨娘的葬礼都办的如此体面,可见这安老爷是个重情的人,又有人说安府这姨娘有勾魂摄魄的本领,把安老爷迷得是颠三倒四,在安府里的地位早都夫人比肩了。
安念暖为杨竹湘守灵之后,便被安腾远接回了安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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