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已过六点,吃过晚饭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家门。大暑天,空调里待了快一天的人们,趁着太阳已下山,地面暑气渐渐散去时,都想到附近的广场上去出出汗,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尤其是孩子们,在家闷了一天,一听要出去,赶紧地换好着装、带上自己的装备,蹦跳着随大人们出了门。
等我来到广场上时,人已是走了一批了。但这时的广场才是最有生机的时候。正中央的大花坛边上,爱好跳舞的正在扭动身姿,快节奏地随音乐走动。一边的塑胶跑道上,是跑步和走路的人们,大人、孩子,个个挥汗如雨。最边上有一块大空地,是留给小孩子和他们的家长的。南北两侧各建了一排四格的爬梯和四个锻炼腿部力量的晃动架。每次我走到那里,总会看到北侧的架子上,孩子居多。在中间做隔离的是阶梯状的一个长方形水池,因为走到台阶上的孩子比较多,水池里也就没放满水。平时是干涸的,大暑之后天天午后有雨,于是最上面的水池和最下面的水池中就积蓄了一些。自从有小孩在最上面的水池里发现了一只小青蛙和三只小蝌蚪后,天天有小孩走到最上面俯身去找,找了一遍又一遍,心满意足才会随大人离开。今天走到那里时,也是如先前见到的那样。孩子是最聪明的,站在晃动架上前后晃时嫌累,干脆就坐在了放脚的踏板上,把它荡成了秋千,这个游戏一传二,二传三,就这样每个晚上你都会看到两三个孩子在那荡着、晃着,自在得很。
我不想去跑步,也没打算去走路,就坐在水池边听着舞曲,刷刷手机新闻。时有微风吹过,也不觉得太闷热。刷了一会,感觉手累、脖子疼,就站了起来。这时水池边的空地上来了几个孩子,你追我赶,嬉笑着,全然不管一旁大人的提醒。看着他们的是两个大人,一男一女,从站立的姿态来看,两人是互不相干的;但听他们的偶尔一两句的交谈,又可猜出他们是认识的。追跑了一会儿,一个女孩大概跑累了,跑向女人身边拿起水壶就喝。而另一个显然比她要小一点,也随后跑向了她,只是快到时停住了脚,看着她们,而那个男的看到了,忙不迭地在问小姑娘要不要水喝,小姑娘朝男人看了看,又盯着眼前的母女俩,直到喝水的女孩又往远处跑开了,她才转身跟了上去。这个场面我已碰到过好几次了,每次来小姑娘都会有相似的举动,但总会和她的玩伴保持一定的距离,且每次带她来的都是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只是这个男人我是初次见到,从亲密的程度和男人的面貌来看,显然两人是父女。孩子们跑了几圈后,大概又渴了,先是女孩跑向了母亲,抱住了母亲的腿,然后坐在了她的脚背上,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小姑娘也赶了上来,依旧在快到时停住了脚,朝她们看着,直到大女孩朝她喊“抱住另一只脚”“抱住另一只”时,她才抱住了女人的腿,只是她没有坐下来,而是抬头看着女人,似乎在征询,女人摸了摸她的头,她似乎得了应允,坐了下来,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如蛰伏了很久的蛙声,清脆响亮。
八点左右,广场上的人陆续地散去了,两个小姑娘也一前一后地随大人回家了。微风似有减弱,我正想走时,碰到了一位走路的熟人,于是随她一起走了起来,顺便说起了刚才的场景。她说:“你不知道,那小小姑娘的妈妈正和她爸闹分居呢!她妈已好几个月不来看她了。以前来看过,但从不抱她,只是看她玩一会就走,也不买东西给她,虽然家里也是有钱人,只是小姑娘还是挺可怜的。”听到这,我也感叹不已。以前我总想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十月怀胎,辛苦所得,哪个为母之人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哪怕自己再苦再累,也会把最好的东西、最好的感情给孩子,但今天孩子看女人时的状态和动作,我能想到孩子内心的渴望。她是多么希望她的妈妈也会如别人的一样,时时刻刻把她放在心上啊!正唏嘘感叹时,接到了一位老友的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有点沙哑,“你知道吗?昨天我去老人院看妈妈了。”她顿了顿,“临走时,我低下头对她说:‘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哎!’妈妈抬眼看着我,用含混不清的口吻说:‘你生日是在六月二十三。’‘对呀!今天就是啊。’说完,我正要起身离开,这时,我看到她的眼角竟沁出了泪水,嘴里含混不清地唱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就在这一瞬间,我再也没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任眼泪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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