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

我是上了小学，才知道莲蓬里有莲子，莲子是食物。

在我的老家，东北的小镇，每年8月份左右，就会有人在街边的地上，摆着几支捆好的绿色的莲蓬。买回家，从里面抠出莲子，剥开绿色的外衣，里面那乳白色的鲜嫩的莲子就可以直接吃了。

不过我并不太喜欢莲子的味道。从小就不爱喝白开水，一定要喝桔子汁的我，连喝鲜奶都要加咖啡或者巧克力粉。莲子的味道，对我来说，实在太清淡，寡味得很。

但是我知道，母亲是很喜欢吃莲子的，尤其是新鲜的。

从小学到初中，每年暑假，她带我上街的时候，见到卖新鲜莲子的，都会买上一束。回到家里，当我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用勺子挖冰镇西瓜时，母亲就在旁边笑呵呵地剥莲子吃。偶尔想给我一个，都被我拒绝了。

上大学后，暑假回家，偶尔还能在街上见到卖莲蓬子的人。但莲子却再也没有出现在家里的果盘上，取而代之的是每天不重样的新鲜水果，除了应季的瓜果，还有颇贵的荔枝、菠萝等南方水果。

再一次吃到新鲜的莲子，是在北京。

那是我毕业工作后的第二年夏天，母亲生病来北京检查。在医生通知癌症的结果后，父亲带着母亲和我，三个人打车去了最近的紫竹院公园。

公园门口有一个卖新鲜莲蓬子的人，和老家一样，也是蹲在地上，把莲蓬子扎成束卖。我在北京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注意过，原来这里也有蹲在地上卖莲子的人。母亲见到莲子，就说要买一个。她肥胖的身子费力地蹲下去，仔细挑着，直到选了一束最新鲜、莲子最饱满的，才乐呵呵地站起身。

工作日的公园没什么人，我们一家三口坐在公园面向荷花池的岸边。水里的荷花已经开败了，只有一片层层叠叠的墨绿色的荷叶。母亲一个一个地剥开莲子，给我们三个人分。

当天我们三个人都没说什么话，我只记得新鲜莲子的味道是苦的。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吃过新鲜的莲子，也没有遇见路上卖新鲜莲蓬的人。

上次见到那扎成一束的新鲜莲蓬，是母亲一周年祭日，在墓碑前的一堆香烛和水果当中，不起眼地摆着。貌似，是父亲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