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猫之死

母猫之死

可乐出生在一个纸箱子里，那纸箱是她在世界上第一眼看到的东西，不过她不知道这个在她睁开眼睛之前让她很舒服的东西叫什么名字，“纸箱”是人类才会叫的名字，人类用完了它，它就变成废品出现在任何地方。可乐不懂这些，她湿漉漉的眼神里充满了温暖与懵懂。

“你会是个漂亮姑娘的”，母猫爱怜地舔舐着她的小脑袋，“不过你们要小心人类，他们会充满慈爱地靠近你，然后突然变脸一脚把你踢飞，人类比恶狗还可怕，以我们的恐惧与痛苦为乐。”母猫的语气里充满了忧愁。那时候可乐还小她不懂什么是忧愁，也没见过母猫说得人类和恶狗，转身钻到母猫肚皮下享受乳汁的甘美。

可乐第一次走出纸箱的时候，和她的兄弟姐妹一样，对未知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恐惧。离开纸箱没有两三步就会被风吹草动吓回去。母猫在不远处阳光下慵懒地舒展筋骨，等待她的孩子们跟过来。可乐第一次走到阳光里的时候，那种温暖的感觉让她浑身刺痒，她学母猫舒展腰背和四肢，在粗糙的地面上打滚，这让她非常舒服。她非常喜爱在阳光下舔舐自己的毛发，她觉得阳光把她的身体都变得美味。母猫开始教他们生存本领，比如怎么捕捉老鼠，壁虎等小动物，怎么爬树，怎么躲避危险等。母猫教育她们要尊敬并保持自己的欲望，战胜恐惧，一口咬住它们的脖子。是欲望让我们生存。可乐每次看到母猫捕猎时目光坚毅纵身一跃的瞬间，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敬仰和期待。她和她的兄弟姐妹们也不断磨砺着自己稚嫩的小爪子跃跃欲试着成长。

可乐第一次怀疑“是欲望让我们生存”，是母猫死的那一天，准确地说，是她觉得母猫死的那一天，因为她并没有亲眼看到母猫死。她还没有见过除了猎物之外任何事物的死。为了躲避危险，母猫从不教他的孩子们在白天过马路，母猫说马路是所有动物的禁区。可是那一天她亲眼见到被母猫追赶的松鼠仓皇地逃窜到马路上去，在欲望与目标面前母猫忘记了危险，伴随着黑色怪物突然停下的刺耳声她听到母猫的惨叫，那叫声像呕出来自己的灵魂。曾英姿飒爽的母猫在马路中央扑腾了几下，极速又踉跄着钻进道边的丛林不见了。而从黑色怪物里钻出来的人类，就站在前面目睹了母亲最狼狈的一面。可乐震惊得不能动弹，母猫同时教了她捕捉猎物和躲避危险，却没有教她当猎物和危险突然间同时出现的时候该怎么办。她感觉到母猫不会回来，她是个坚毅的母亲，她不会让谁看到她死前奄奄一息的相貌。

“它会没事的宝贝，猫有九条命呢？”男人安慰着旁边的女孩。

“可是它的宝贝还在等着它。”女孩说着指向可乐。

小猫们被刚才的事故和走过来的两个人类吓住了，炸起猫发出嘶嘶地吼叫，四窜逃跑了。她们都知道母猫不会回来了。可乐刚转身想逃，可后爪蹬空不得不伏在那里。转过头持续发出驱赶的嘶吼。

“他好像很怕我们”女孩拉拉男人的衣袖。

“你们要小心人类。”母猫曾舔舐着她的小脑袋教育她，“在你一生所见的生灵中，有些是我们的食物，见到了你要果断的扑上咬断它们的脖子；有些是我们的对手，你需要鼓起勇气去暑期毛发嘶吼，甚至是去战斗；唯独人类，是最危险的，它们会伪装和善靠近或勾引你，然后毫不留情的伤害你。不要被他们骗了，人类与生俱来的恶意，会被一种叫做道德一种叫做情感的东西裹挟下发酵出迷幻的味道。他们总自欺欺人地以为其他人或者其他动物会喜欢这种味道，重复地去掩盖恶果。所以这种味道你们最好永远也不要嗅到。”

可乐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但意识中感觉它很危险并正在靠近。“喵呜～，不要再靠近了，让我走吧”可乐从恐吓的嘶吼转而发出祈求的声音。“喵呜～”。她清楚记得母猫曾遇到一只难缠的恶犬，纠缠到最后母猫伏在地上发出这种甜甜的声音，那是她第一次听到母猫发出这样好听的叫声，尽管在舔舐她们的时候也没有听到过。恶犬乱吠了几声扬长而去了。可乐似乎从这样的叫声里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力量，可以驱赶危险。

“喵呜～你们不要再靠近了”她用力模仿着母猫的叫声。

“哦，你看！它好像很喜欢你哦！”男人摸摸女孩的脑袋。

“真的耶！那爸爸我们把它带回家吧！”女孩语气里有些祈求。

“嗯～爸爸表示同意了”

随着女孩的欢呼雀跃，一双大手把可乐拖了起来。

“它和你一样是个小姑娘呢，眉心还有一抹金黄色的杂毛。不过这种流浪猫，身上有很多细菌，去宠物医院前你可不许碰它。”

“嗯！它和我一样都是漂亮的姑娘”

“喵呜～”

你们人类不应该像那条恶犬一样离开吗？

“喵呜～”

后来可乐才明白，这样好听的声音中那股奇异的力量，在人类的世界里，意味着示弱、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