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的这场大雪把我拉回了记忆深处的儿时。
山东其实并不缺大雪,但这只限于烟台威海,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每年电视上都会有山东最东部的沿海下暴雪的新闻,与我而言是既同情又羡慕的,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的冬天没有跟着我一起长大,既少有大雪也不见严寒,似乎应该为不再挨冻而庆幸,可那些回不去的时光总让人遗憾。
我成长的小村庄里,在九十年代,除了为数不多有机会到市里甚至省城上大学或服兵役的三两个年轻人外,绝大多数乡亲都老老实实地劳作在自己分得的一亩三分地上,彼时人们才刚从物质紧缺的计划经济中走出来,老一辈的人穷怕了,他们一辈子老实本分,当晚年终于赶上改革开放的红利时,闭塞的小山村却几乎没有人让自己的后辈去外面打拼,因为那无疑会是一次冒险,是一次不务正业的瞎折腾。
那时候的冬天总要下上一场大雪,小学课本上的《瑞雪》简直就是小山村的真实写照:今年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冬天的村子本来就悠闲的很。可女人们却是闲不住的,如果哪家的女人天天好吃懒做,那她的名声会臭了十里八村。女人们把秋天就准备好的麻批拿出来,一遍遍地搓捻拧缠,最后变成了一根根结实耐用的纳鞋底专用绳。纳鞋底、织毛衣毛裤手套、腌咸菜、做豆酱、翻新被褥,即使串门子闲拉呱时也能在胳膊下夹着一双鞋底子或二两毛线。
男人们也会自己找事情做:把那头出了一整年力气的老黄牛牵出院子拴在老槐树下晒一晒太阳,清理清理潮湿的牛圈,撒上些干土干柴,让他舒服几天;院子东北角一下雨就积水,趁着冬闲,去西洼沟里拉车土找平一下;孩他二大爷家的小芬要去定亲,少不了跟着去操心两天,尤其是近了年关,相亲定亲结婚这些事多着哩……
一场雪下来整个大地都安静了,那雪绝不掺着小雨或冰粒,雪就是雪,毛茸茸地那么惹人爱,它不急不慢地趁着夜色从天空深处扬了下来,像是怕这寒冬冻坏了大地一样,麦田、池塘、柴火堆、房顶、小路……目之所及的地方,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纯白色的“棉被”,棉被下是温暖和安详。
勤劳的人们早早起了床,男人们操起扫帚开始尽情发挥,女人们往灶下加了干柴,渐渐冷下来的土炕又火热起来,孩子们懒在被窝里听窗外有节奏的“刷刷”声,就是不想起床。
下了雪,很多事情想做也做不了了,于是总会聚在哪一家,把牌桌支起来,山东的规矩——够级、保皇加升级,分别是六人制、五人制和四人制,女人纳着鞋底男人打着扑克,问问早饭、中饭和晚饭都吃的什么,谁家他二舅腿好些没有,后边小妮子的媒成了吗,对象是不是前村的那个谁,明天大集要不要一起去,谁家的鱼塘要开了得空去瞅瞅……日子就这样在雪后的冬天不急不慢地向前走啊走!
也许最“惨”的就是我们这群小学生,要顶着北风走二里地到外村去上学,除了蓄满了棉花的棉裤和棉袄还算暖和,那棉鞋、手套、帽子似乎在这寒冬里总保护不住他们的主人。教室里是没有任何取暖设施的,我的手脚和耳朵每年都要生冻疮,尤其是手,肿的似馒头一般。小伙伴们和我一样的情况占了大多数,那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现状就是如此这般的艰苦,但想着这雪冬的尽头就是年了,心里倒也忘了那冻疮的疼和痒:年来了,真好,就盼着它了!
那年的冬天里夹杂着想一想就美滋滋的期盼,孩子们盼着过年的新衣服好吃的和压岁钱,大人们盼着来年有一个好收成,孩子们能听话又上进!
那年的冬天简单而快乐,也许是因为简单大家才如此快乐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