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长漫未知

作者: 一七1476 | 来源:发表于2018-06-22 08:27 被阅读69次

    回萍水乡的那天下了雨。

    一路上,天色昏暗,风吹树叶,沙沙作响,而后转为呜呜而鸣,雨也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我深一脚、浅一脚踉跄走在被雨淋湿的泥土,湿了衣服和鞋子。

    我又看见了那一片坟茔,早成荒冢,参差又苍老的立着,守护那些死去的灵魂,但那些只栽了两三年的桂树是年轻的,也淋着雨,倒是更显青翠。

    我刚走到家旁边的黄角树,奶奶早便出了屋子,拿了板凳,坐在门檐等我。

    “漫漫,这么大雨,可淋着咯,快进来换了衣服。”

    我收了伞,放下随身带着的背包:“奶,这么大雨,就别出来等我了,这斜飘的雨下来,等会你也淋湿了。”

    我牵奶奶进了屋。

    奶奶拿了碳子出来,倒了些在火盆里,又用火点燃玉米壳,生起了一盆炭火。碳子是平常奶奶一颗一颗收集的,做饭烧完火后,把烧过的柴禾放进一个陶泥坛子里,冷却了便成了碳。

    屋外风雨大作、雷声可闻,室内却是抱衾取暖、红泥火炉,我看着奶奶,青丝早成白发,又因是在深山乡里,觉得此时温暖宁静,那些尘世上的烦恼且不去想了。

    奶奶拨弄着腥红的碳子,跟我说着闲话,眉目里藏了一辈子的岁月和故事。

    岁月,就像夏季突然下起的雨,像衣柜里很久未穿的年轻时的衣服,像一本读过想再读一遍却没腾出时间的书,迅猛、欣喜却又逝去。


    路长漫未知

    奶奶生于1940年,见证了中国的诞生和国家的发展,但同时也饱受饥饿、贫穷,尝遍人生百苦。

    奶奶家中人口多,又有那时普遍的重男轻女,因而只念过两天书,十六岁便被老祖母领着去“看人”,现在来说是相亲。

    萍水乡荒僻,走到镇上脚程要三个小时,奶奶去时,走林子里的小路,总觉得上了一座山还要上另一座,中途坐在大石板上喘气时,还看见头顶树上挂了一条蛇,林中还有两只野猪跑过,吓得奶奶不想再往前走。

    上了山,只看得见错落在山中的几户人家,每户还都隔得很远。这哪里是村子,全没有村子的景象,连人也都没有几个,奶奶心里犯了嘀咕,对这个地方更是没有好感。

    放眼望去,是层层叠叠的山,参差错落着一块一块的田地。

    见了那人,奶奶说他皮肤黝黑,但长得高高大大,不停和奶奶说些笑话,对老祖母也是端茶送水。

    老祖母看在眼里,自然是喜欢的,不过喜欢的是这家人后山上的几十亩地,这能收好多粮食呢吧,再加上山里树多,砍了些做柴禾拿去卖,山上的沙地还可以种西瓜,夏天背到镇上卖了又是一笔收入。老祖母心里美滋滋的把这些谋划了一遍。

    菜也做得丰盛,猪肉和鸡肉各上了一大盘,还特地准备了鸭舌、猪耳朵。盛饭时,那男人先盛了给老祖母,老祖母又是一顿夸奖。

    男人喝着酒,边说边笑,男人的母亲一个劲的在旁边劝,让他少喝点酒。

    “没事,干的都是力气活,喝点酒没事的。”老祖母在一旁说着。

    这顿饭奶奶几乎没说什么话,老祖母瞪了一眼奶奶,奶奶符合了一两句。奶奶看了看这男人,又看了看这男人的家。

    房子虽上了年头,可却是实打实的石砌青瓦房子,两层,共六间房,男人家里人少,就他和他父母,这样的房子已经是大的了,唯有一点……

    老祖母很满意,饭也吃得很是称意,谁知吃完却下起了小雨,老祖母让奶奶去借伞,奶奶却犹豫着怎么都不肯。

    “奶奶,你当时为什么不愿意去借伞啊。”

    “我当时就想着,如果借了伞,以后便还要来还,还要与这家人有来往。”

    “奶奶,你为什么不要那个人呢?”

    奶奶说见那男人嗜酒,酒后还胡言乱语不知叫骂些什么,把杯子、碗一股脑的砸掉了,便决心不嫁这男人。

    奶奶吃完饭悄悄告诉老祖母后,老祖母恼了,骂奶奶不知足,说了一连串难听的话。奶奶不管,只是倔强的任老祖母骂,也不回口。

    奶奶也不肯去借伞,老祖母见状也不好开口,就拉着奶奶淋着雨往外走。

    走到村子口要下山时,奶奶见一个汉子坐在门前的地坝上,端了碗刨饭在吃,一碗稀饭就着咸菜还吃得很香,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汉子似有所发觉,就抬了头,也看着奶奶。

    奶奶看的,便是后来的爷爷。


    我第一次见路何时,是在常去的图书馆里。我在书架上找那本《子不语》,然后坐在了平常坐的位子。

    我爱静,向来只找人最少的角落坐,平常都不会有其它人,那日却坐了一个。

    我扫了一眼她的书,心中惊讶,这男孩跟我看的竟是同一本书,忍不住便看他的脸。

    不知为何,他恰好也抬起头看见了我,这男孩,眼睛真是好看,像盛了半个宇宙的星星在里面。

    很久很久之后,我觉得诗里所写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不过如此了吧。

    我赶紧收回了视线,不知说些什么,羞得低下了头。

    “你好哦,我是路何。”倒是这男孩先说了话。

    “李漫知,人生漫未知。”



    我这名字是爷爷取的,爷爷虽家里也穷,但咬牙念完了初中,识字、会算,干完农活后还会看一会子书,在当时已实属难得。爷爷说,他读过一首诗,别的几句都不记得了,光记得这一句人生漫未知,觉得人这一辈子,倒应了这一句,便为我取了这个名字。

    爷爷第一次见奶奶,看见奶奶淋着雨,便拿了家中唯一一把伞给奶奶,后面几天下雨爷爷自己是没伞的。

    奶奶嫌弃的告诉我,那是一把很破的伞,还生了锈,废了很大劲才撑开了它。

    回去后,奶奶便对老祖母说,要嫁那今日借伞之人。

    老祖母刚听见就骂了起来,说奶奶不懂事、没出息,然后又打了奶奶。骂完打完便拜托人打听那家人的情况。

    那时虽已是婚恋自由,但在农村,实际上嫁娶之事还是父母说了就定下来。

    当时爷爷家只有一间茅草棚子,还有个病了的妈,家里没有一点存款,说了好几家媳妇都没成。

    老祖母见这情况死活不肯将奶奶嫁过去,将奶奶关在屋中,奶奶却逃了出来,带了两件衣服在天还没亮时跑着去找了爷爷。

    爷爷当时出门锄地去了,不在家。奶奶也不见外,去屋里拿了爷爷的脏衣服,到河边洗干净,晾在了地坝旁的竹竿上。爷爷生病卧床的妈见了,既惊讶又不解:“哪家的闺女啊,怎么跑我家洗衣服来了。”

    奶奶也不作解释,只是让她好生休息。

    又去厨房看了看,说是厨房,其实只是用竹篱笆隔了一个地儿出来。奶奶见缸里有米,就生了火,淘了米先煮上。又问了爷爷的妈妈菜地在哪,见菜地里有四季豆和藤藤菜,各栽了一些。寻思着家里还有土豆和南瓜,够做一顿饭的了。

    爷爷回来时看到这番景象,怀疑自己走错了家门,惊得连拍了好几下脑门子。

    “妹子,你这是……”爷爷愕然了好一会,才吐出这几个字来。

    奶奶淘好了菜,正要下锅炒:“别楞着,烧火啊。”

    中午正要吃饭时,老祖母火急火燎的赶来了,一路大骂奶奶,声音在村头都可以听见。

    闹了半响,好歹最后还是坐下来吃饭了。

    爷爷和奶奶吃的第一顿饭,就是奶奶做的。

    老祖母一来,便屋子各处都看了看,其实也不用,就一间茅草棚子,一眼就看得到头儿。养的牛、羊,用几把茅草搭了个棚,不知能不能遮雨。

    老祖母又看了看桌上的菜,筷子都没动,摆了脸色坐在那:“你们家这个情况,还妄想娶我女儿?”

    爷爷要解释,被奶奶拦了:“妈,这个人我认定了,他们家情况是不好,但是我愿意跟他过苦日子。”

    爷爷回来时就一头雾水,现在才稍把事情弄清楚了一点。

    爷爷把奶奶拉出了门外,爷爷问:“妹子,你刚才的话是真的?我们可就见了一面。”

    奶奶说:“那怎么了,你不愿意吗,对了,我叫心树。”

    “心树,这名儿好听,我的名儿俗,大成。可我家这光景,只怕委屈了你……”

    爷爷和奶奶这才知道了彼此的名字。

    奶奶说爷爷当时就在地坝站着,想了好久,天上的雁都飞了几波,然后,突然想明白了,走上前抓了她的手,走到屋里跟家长们说了两人的想法,定下了两人的事。


    路何家里倒是殷实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家里的书可以开一家图书馆,在他们从小熏陶教育之下,即便路何学的一直都是理工科,最后做的也是投资人,但却喜欢读各种各样的书。

    我生于、长于萍水乡,儿时几乎没有机会接触除教材以外的书,现在便各种书都想去看一眼,子不语怪力乱神,就偏想看看,路何也对这些好奇,便由此熟悉起来。

    路何借我书看,我从他那又看了《唐人传奇》、《聊斋志异》,拉拉杂杂的看,随口便问他一句,我见他也在书上随手做些批注,看到他在《简爱》,罗切斯特对简爱阐明心意的那一段:我愿意伸出我的手,献上我的心,与你分享我的一切财富。路何批注道:这不就是玛丽苏嘛。

    我来了兴趣,在下边怼了一句:这哪里玛丽苏了,这明明是爱情。

    路何常带我去吃饭,我嗜辣,他偏吃不了太辣,所以就是一个谁迁就谁的问题。还是路何迁就我的时候多,常带我去吃川菜、火锅。

    奶奶做了一辈子饭,我却不爱做,不喜欢厨房里的油烟味,也不喜欢洗碗的油腻,奶奶也从未勉强过我学。但认识路何之后,想动手做一做饭,总感觉那和外面卖的不同。

    于是周末没事便倒腾着厨房,厨房到处是冒着的烟,肉、菜放了一堆,最后做得自己都吃不下去,手上还被溅了油。但慢慢也能做两个还能下咽的菜。

    “路何,这周六来我家吃饭?厨神本神亲自下厨哦。”我发了微信给路何。

    “什么,你会做饭,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当然,我会的可多着呢,那说定了啊。”

    路何回了我一个欢呼雀跃的表情。



    那之后,老祖母仍是再三阻止奶奶嫁给爷爷,好话歹话说尽,但奶奶丝毫不动摇。最后,老祖母也不知是无法还是不再想管,只说:“好,你跟那人吧,跟了他往后的苦日子还多着呢,你可别后悔。”

    爷爷娶奶奶,操办得极简单,奶奶只是换了一身红衣裳,自己去了爷爷那,爷爷各处借了桌椅,摆了三桌酒席,便算是完事。

    老祖母在席上一个劲儿的叹气,仍是懊悔的。

    奶奶才嫁过来时,日子过得确实苦。爷爷家种着二十多亩地,爷爷的妈又生着病,家中重担全在爷爷一个人身上。奶奶一个女人,除了洗衣、打扫,也跟着爷爷收玉米、收谷子干起了重农活。

    这还不是最苦的,最苦的是玉米谷子收好、晒好之后,要运到一里以外的地方去卖,只是因为那里每斤能多卖两分钱。家里没有马,只能靠爷爷自己背着去,奶奶心疼,楞是把几十斤的玉米往自己身上背。

    日子过得好点之后,开始建房子。请不起那么多工人师傅,爷爷奶奶便跟着他们一起干。建房的石头,是一块一块打出来的,爷爷便跟着工人,一锤子一锤子的打石头,再几个人抬到修房子的地方。奶奶除要照顾几个工人的伙食之外,还得担土、活泥,甚至糊墙也是奶奶在做。

    奶奶说,现在回想起来,她都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房子修好了之后,爷爷说要在四周都种上果树,爷爷问奶奶:“心树,你喜欢吃什么果子?”

    奶奶想了想说:“枇杷。”

    于是,我家四周的空地上,全种着枇杷树,只在最角落一处,种了爷爷最爱吃的梨的树苗,爷爷说,这梨树是用来替旁边的树档风雨的。

    爷爷种的这些树,便宜了我。我家到了夏天,便有吃不完的枇杷,小的时候爬上树坐着,摘了枇杷也不洗就放在嘴里吃,不吃撑是不会从树上下来的。

    我常幻想也有一个人,为我种一棵树,愿替我遮挡风雨。


    我一早去市场买了鱼、做鱼的底料,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蔬菜,还有番茄、鸡蛋,想着做个汤。

    做饭是一件很慢很要耐性的事,一点儿也急不得,我不甚熟练,便只得时时看着。耗了一上午,才大致做了出来。

    路何来时,最后的汤也快要做好了,一上午,只做了四个菜,想路何平日里所吃的,不免还是太寒碜了。

    “路何,我知道这比你平日吃的差了太多,但是,这是我亲手做的,希望你不要嫌弃。”

    “谢谢漫漫,我怎么会嫌弃呢。”路何说着,便夹了一筷子的鱼,我也尝了一口,虽不美味,但吃终究是能吃的。”

    吃完,我收了碗拿去洗,想着做饭确实是很累的,偶尔做一顿还行,奶奶天天给爷爷做饭,当真不累不烦么。

    “漫漫,你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么,为什么今日做饭了?”

    “小哥哥不知道,这后面一句便是今来为君做羹汤么?”我嬉笑着怼回路何。

    是啊,十指不沾阳春水,都可以今来为君做羹汤。我总觉得,愿意为一个人做饭,是很爱很爱他了,我现在也是很爱很爱路何的。

    路何取了毛巾,为我把刚洗过碗的手擦干,然后一字一句的跟我说:“李--漫--知--,我向你伸出我的手,献上我的心,愿意与你分享我的一切财富。”



    奶奶生的头两胎都是女儿,女儿出生,爷爷都是欣喜迎接,喜极而泣。爷爷的妈妈见奶奶懂事孝顺,对奶奶满意得很,也不认为非得要男孩不可。

    倒是奶奶自己,觉得对爷爷不住,定要为他生个儿子,执意怀了第三胎。

    谁知生第三胎时难产,当时又是在家中生产,山中很难去找到医生,产婆出来说情况不好时,爷爷握着拳头,急得在门外一圈一圈的走。

    爷爷说那是他一生中最无奈的时候,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总算,最后母子平安,产婆抱着孩子出来时,爷爷第一时间没有去抱孩子,而是冲进屋里去看奶奶。

    见到奶奶满身都是汗,脸色苍白的躺着,爷爷流下泪。

    随着三个儿女长大,爷爷奶奶身上的担子也逐年加重。爷爷奶奶想让儿女上学念书,在日用上也就越发俭省。

    奶奶从不舍得在吃穿上花钱,几乎不到市场上买菜,只吃自家田地里种的四季果蔬,爷爷怕苦了奶奶,常称半斤肉要奶奶炒:“心树,我搀了,我想吃肉。”即使端上了桌,奶奶也舍不得多吃,一盘肉要吃好几天。

    奶奶的衣服大都是灰的、蓝的,只说干活容易脏,所以不买那些浅色的衣服。我只在奶奶的衣服箱子里看到过一件红色的衣服,还是结婚那天穿的,这么多年一直保存得很好。

    奶奶节俭,衣服都可以穿很多年,即便很旧了也舍不得扔,可后来的我,却是每个月都要买衣服,而且从不把钱剩下存着。


    “漫漫,你本不喜欢做饭,却为我做了饭,要不我陪你逛商场去?”

    我没跟男生去逛过商场,心中知道大部分男生都是不喜欢逛商场的,怕他们尴尬,也怕自己不适,就想不跟他去了。

    “要不,还是算了,反正有某宝不挺方便的吗。”

    路何还是拉着我来了商场。夏天了,正是穿裙子招摇过市的时候。

    路何想让我试短裙,找了一件绯色锈牡丹的裙子要我试,我看着他,不想拂他意,但是又实在没有勇气。

    我终是犹豫着说了出来:“...路何,我不穿短裙的。”

    “我知道,你就试一试,你为了我试一试好吗?”

    我拿了路何手中的裙子,放回了衣架上,走出了那家服装店。路何追上了我:“漫漫,你不喜欢就算了,是我不好,不该勉强你。”

    我向路何笑了笑,说我没事。我失了逛街的兴致,路何也没再说话。



    奶奶和爷爷养了三个儿女长大,大女儿不爱念书,只读到了初中,二女儿乖巧听话,念到了高中,最小的儿子最是聪明,学习一直很好,年年能拿奖状,爷爷奶奶一直觉得这个儿子将来定有大出息,是能念大学的。

    爷爷奶奶一面为这个孩子骄傲,一面又担心上学的学费。

    一日,爷爷在街上见了一人,他热情的凑上来跟爷爷说话。

    见他穿着白色上衣、西装裤,衣服干干净净,关键是脚上还蹬着一双皮鞋,这在当时是有钱人才能穿上的,爷爷便应了他的话。

    他会说,跟爷爷东南西北扯了一堆,又问爷爷家里有什么人,家庭情况怎么样。爷爷正为三儿子的学费所烦恼,便把这些都告诉了那人。

    “老哥,原来你家是个这样的情况啊。”

    爷爷不停叹气:“儿子上学这事不能耽误啊,但这学费......”

    “老哥,你看我这身打扮也知道,我是个商人,我这里有批货,你出点钱,我们卖了这批货,赚的钱我们平分,你也好拿去给儿子上学。”

    爷爷听了很欣喜,那人又说了一通这批货的好处,卖了一个人能挣几万块钱,现在只要出几千的本钱,一个多月就能挣回来,爷爷越听越心动,便同意了。

    那个人也不嫌路远,硬是陪着爷爷一路回萍水乡。

    爷爷上楼拿钱时,奶奶问:“怎么啦,上楼干嘛呢?”

    爷爷开始没回答,拿了钱下楼才跟奶奶说:“没事。”便又匆匆出了门。

    爷爷把家里这几年所有的存款----七千,全给了那人,那人说等货卖了挣了钱再拿钱来给爷爷。

    人生漫未知。

    爷爷被骗了。

    爷爷为了找到那个人,边问边跑追去了另一个镇,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爷爷摸着黑回到了家门口,却不敢进去。蹲在地坝边哭了起来。爷爷说那是他一生中最后悔的事。

    “奶奶,那货在哪里呢?”

    “哪里有什么货啊,都是骗子瞎说的。”

    “货都没看到,爷爷就给钱了?你当时知道了怎么想的?”那时的人真是好骗。

    “你爷爷啊,他当时也是心急,所以信了那人的话,平时多清醒的一个人,哪知在这事上......我当时见他哭,其实那钱我也挺心疼的,平时肉都舍不得多吃一顿,但见他当时哭得厉害,我也就什么都没说,只去安慰他了。”


    日式原木风格咖啡厅,灯是橘黄色,暖暖的,望过去看到的是大块的棕色和咖啡色,很安静,安静得像整个城市之剩下我们两个人,

    路何搅动着手中的咖啡:“漫漫,我今天出来是想跟你说,我要出差了。”

    他的语气好像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问:“那...是去哪呢,要去多久?”

    “上海吧,去的时间不确定呢。”

    我不知应该作何反应,我其实很想问问他,那我呢,可有在未来里稍稍考虑一下我,但我终究还是没问。

    在老一辈人的爱情里,能同甘、能共苦、可患难,可对我们而言,你换了个城市工作,我便觉得是大难临头。



    爷爷因那次钱被骗,一直在心中怄气,郁结在心中,便得了肝病。又是钱。

    三儿子因此撕了录取通知书,背了行囊去广州工厂打工,这,是我爸爸。

    爷爷断不肯再为了治病花钱,砸了盛药的碗,奶奶终日以泪洗面。

    爷爷说:“心树,是我对不住你啊,没让你过上好日子,是我对不住啊......”

    这是爷爷说的最后一句话,爷爷是带着对奶奶的歉意去的。


    路何去了上海。

    我依旧没事时去图书馆看书,什么神仙鬼怪、凡人狐妖的,乱七八糟的随便看,只是再也不读《简爱》;我依旧来了兴趣就买菜回去折腾着做饭;我有时想起那个眼睛里有星星的男孩,觉得他隔了我好远好远。

    我以为我们还会挣扎一下,因异地饱尝相思之苦之后再疏远分开,但他才去上海,我们就彼此默契的没有再联系。

    我们看似整日里风花雪月、海誓山盟,不懂老人们爱情里的柴米油盐、鸡皮蒜毛,但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又有谁逃得过。



    奶奶看着盆里的炭火时明时暗,又想着那片坟茔里爷爷的墓,该有十六年了吧,时间还真是快啊。

    从此之后,奶奶的岁月不再有故事。

    可我不同,我的岁月里还会有故事。他们那时没说在一起一辈子,可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我们现在动不动便许诺一辈子,却是对一个又一个的别人。我明白,人生漫未知,我还会爱很多很多的人。

    可是路长有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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