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系列文章是2010年—2013年在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中国电影资料馆)念研究生期间写作的,以记录资料馆的电影学习与生活。
电影的光如何渗进我的骨头里,这里都有一点记录。
2011.11.06
■10月1日,相识十五载的好兄弟大雷在合肥办婚礼,我回去给他做伴郎,一天都兴奋得很。记得到宾馆接新娘时,几位伴郎在外面塞了大小红包数枚,合唱情歌一首,仍不能将门打开。里面伴娘高喊,要新郎发微博宣誓对新娘的忠心,大雷于是手机编微博,向亲朋好友广而告之,表示将揽下家务与挣钱的任务,这温馨的玩笑,叫在场的各位都笑得很开怀。
■10月3日, 与大头马至南京玩耍,于先锋书店的二手书区翻检了许久。Magasa不久来到,带我们去了两间小门面的旧书店。晚上又见到SWX,悉尼卡通诸位南京大神,各位持酒论电影,不亦乐乎。
10月5日回帝都,与十数同学去延庆的松山游玩。头一天,十几人浩浩荡荡坐火车到延庆,再转公车至山脚下,顺盘山公路走到山腰,于宾馆登记入住。傍晚到宾馆左近闲逛,找到一座被废弃的四合院式小旅馆,院内房间空置,各门敞开,丛生的杂草长得高而散漫,一处角落里窜过一只松鼠,另一处角落,摆着一架锈了的铡草刀。我们觉得这地界太诡异,停留不久便离开。一路上,一只小狗跟一直给我们领路,安静地走在我们前面,我们回到宾馆,它也便不见了。第二日,我们进入风景区继续爬山。阳光好,天色好,树上的叶子有早枯黄的,有吸纳了秋色而变得艳红的,也有一丝绿意不曾褪去的,秋日正缤纷。虽然是国庆假期,这座山里游人却不多,山路上一直有清泉相伴,走起来惬意得很。景区并不深远,半日游览完毕,下山,坐火车回帝都。
■10月中,资料馆内举办“中国早期纪录电影与国民革命影像档案观摩研讨会”,第一日在艺术影院大厅放映许多辛亥革命时期的纪录胶片。其中纪录冯玉祥部队的《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一片,颇令人捧腹。片子是部队的宣传队拍摄,专为夸饰军容,并顺便展现冯司令的英姿。只见冯司令为示范强健体魄,脱掉上衣,露着健硕而肥的肚皮,耍起大刀来。冯司令还格外亲民,镜头前,他与士兵们一同席地吃馒头,啃几下,用筷子夹起黑乎乎一团东西给一旁的军官,字幕打出:“来,给你一块咸菜。”看到这里,艺术影院里笑声一片。搞宣传的艺术,果然在国民党时代就很发达了。
(附此次放片的目录:《八国联军在中国》、《黄花岗》、《北京孙中山先生之丧事》、《革命军战史》、《济南惨案》、《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国父奉安》、《总理奉安纪念》、《陆海空军副总司令张学良晋京纪念》、《日军铁蹄下的淞沪前线》、《十九路军抗日血战史》、《勋业千秋》、《中国近代史》、《为中国而战(1900-1949)》)。
■10月18日到22日又回合肥,参加金鸡百花电影节中国电影论坛。上学期,单老师让我与另两位同学写了论文提交论坛主办方,获通过,便有这次机会。论坛主题是“创意多元与现实主义精神”。我的论文准备得仓促,一些观点不成熟乃至不成立,底气不足,发言时手心捏汗,只简略讲了两句好莱坞电影里的现实主义元素。开会中间休息一天,主办方安排嘉宾们去肥西三河游玩,一到三河,锣鼓喧天,镇上的居民全聚到村头戏台来看热闹,主办方安排了一些老电影演员到台上与观众见面,之后镇领导扯着嗓子做演讲,豪言壮语说要打造镇上的文化事业。听完大话,我们便由导游带着四处游玩,主要景点有杨振宁故居与孙立人将军故居,宅子保存了些古风,其中的陈设与展览乏善可陈。22日晚电影节闭幕式,最后的颁奖结果简直成为一宗大笑话,不提也罢。
■10月至今,看片课依次放《新闺怨》、《逆风千里》;《二百五小传》、《思想问题》;《哈森与加米拉》、《斩断魔爪》。《思想问题》和《斩断魔爪》叫我印象深。前者看得人脊背透凉,影片讲1949年全国解放前后,党于上海开办了“革命大学”,将原先在国民政府或国军当职的人员送进来培训,为新中国做干部的储备。影片以学校一个寝室为标本,极透彻地展示我党如何将思想混杂的各色人等,转变为整齐划一的“革命”者。所用的办法,有革命道理宣讲的大课程,有互相批评(也即互相检举与攻击)的小组会议,有集体主义的劳动,有对不服从者的威胁,也有上层干部春风化雨般地倾谈,种种施法之后,不论是地主子弟、国军连长、国军特务、交际花、民国政府公务员,尽皆痛陈民国之黑暗与不公。那思想最为独立的知识分子,最后也臣服在“马列思想”之下——这是影片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时刻。这部电影以如今眼光来看,简直是一部反讽至极的政治寓言。倘有朝一日国中拍摄题材解禁,拿来翻拍一遍,必定振聋发聩。
《斩断魔爪》 为沈浮于解放后拍摄的反特片,表现主义之布光,好莱坞黑色电影的氛围,精巧的镜头调度——其良苦用心全让人赞叹。倘能将意识形态因素去除,真能成为一部上乘的商业影片范本。
■10月末到11月初,各类影展颇多。百老汇Moma的西班牙影展看了一场动画片《深海》。资料馆办的伊文思回顾展,看了伊文思少年时的玩乐作品《茅屋》,耄耋时拍摄的最后一部作品《风的故事》,以及《菲利浦电气公司》、《愚公移山》中的《球的故事》《民间艺人》。此外还看了伊文思夫人罗丽丹女士参与制作的《夏日纪事》。其中最喜欢的是《菲利浦电气公司》,伊文思以类似城市交响乐的手法拍摄工厂里的劳作过程,画面极具舞蹈感,无数灯泡、晶体管在大工厂的流水线上滑过时,工业化的一种繁复的本质也在胶片上滑动。电影学院与百老汇Moma先后有杨德昌影展,我定下了Moma四场的票,顺次看下去。
■这篇记事,两周前就想写,但一直毫无写字的感觉。几日前与单老师聊天,他又告诉我们几个徒弟,不管东西写出来质量如何,究竟还是要不辍地坚持写,做不到“日记”,起码也要“周记”。我原先是“月记”,如今简直要成“双月记”。倘再不勤快一点,许多东西都会流逝掉。于是这篇东西拖到今天,写出来虽然是面目可憎的流水账,总算对自己有个交代。
■近日京城降温,接连数日大雾弥漫,空气浑浊。心情被天气抑制,好不起来,做事情也常常没精神。与阿楠同学的一回聊天中,她告诉我,我现在写的东西与以前很不一样,很少再注意生活中的小处的情感,而总是“抒很大的情”。“大”乃是空洞的另一种面貌,我听了这批评,小吃一惊。然后回忆起自己博客上以往那些短小的,关乎生活细微处的文字。然后再想想如今的文字,真有些麻木、枯燥、大而无当。
越来越忽略小处的坏处,是感情的触觉越来越粗疏。当自己变作情感的漏斗,生活就慢慢荒芜了。何以诊治自己的毛病呢?慢慢找方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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