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蓝

作者: 一路有你相拥幸福 | 来源:发表于2023-05-11 10:17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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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嘟……. 你拔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过一段时间,再拨打这个电话,我听到的仍然是嘟嘟的一阵盲音。

    “喂喂,你谁?”当第12次接通电话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对方的问话。我压抑了一下有点急躁的情绪,平静地回复说:“你是老陈吗?能听出我是谁吗?”“噢,听出来了,听出来了,几十年不见了,你声音一点没变!”

    我告诉他好不容易才从他女儿双红那要到电话,之前曾多次打听他电话均没能如愿。老陈一连几个对不起,他说趁这几天下雨有墒到菜园移栽两挡生菜和窝笋,没带手机。

    电话里我们聊了很多也聊了很久,扯到从前的几位同事,分別许多年后相互的身体、生活、工作以及近况。我告诉他去年十月份也退休了,很想念我们相处的日子,抽机会要登门拜访他。

    起初的记忆总是难忘,我们相识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一幕幕闪过眼前!

    01

    82年秋一个晴朗的天气,师范毕业的我怀揣文教组的分配通知单到任教学校报到。一床薄棉被、一个帆布手提包成了我从学校毕业走向工作岗位的全部家当,文教组领导特别关照我,执意用绿色外壳25匹马力的农用拖拉机送我到工作地点。学校离乡镇公路还有二里地,蜿蜒曲折的农户便道只能让拖拉机停下来。我用扁担挑起行李正一摇一晃地朝山脚下的一片房子走去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传过来。“你是新分配到东营小学的王老师吧?”

    “是啊,是啊!”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笑容的男人,即刻收回迟疑远眺的目光。他上衣穿发白的中山服,右脚尖打了补丁的解放鞋格外显眼。没等我多说,他卸下我肩上的扁担,礼让我在前面,从一条下坡小路向村小走去。

    穿过住户密集的村民住宅区,十几分钟就到了东营村小学。那是两排坐西朝东的土墙瓦房,北边约二十多米长,一米多高用鹅卵石砌成的围墙。南边是三间用水泥砖盖起的两层房子,房子没窗户,下底是村委会堆放椽木青瓦的杂料仓库,上层是戏台。逢年过节,村里排练的样板戏如“白毛女”、“红灯记”会在这里唱戏,有时候村里放电影、开村民选举大会也会聚集在这里!

    陈老师带着我来到靠山脚下的那栋房子前,从南边那头一个小门钻进去。他指着后檐半间小屋说:“这是你的寝室,我住外间,以后我们是邻居!”我点点头,努力克制住失望的表情,向陈老师连说几声谢谢。他又说:“学校条件差,村里经济困难,看这后墙炸开了拳头宽的裂纹,屋顶还漏雨,以后会慢慢好些!”

    我开始收拾那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屋。陈老师和另外一名男老师抬来一张床帮弓起的棕床,叫了几名高年级的学生用瓷盆去学校围墙外的水沟里端来两半盆浑浊的凉水,把靠窗户摆放的那张三提桌用麻布擦了几遍,被腐蚀的桌面象涂了彩的地图,花花绿绿的样子。我端起一个盆子,手撩着水往几个大坑的地面洒了几把,地面扬起的灰尘即刻收敛了许多!

    02

    午饭的时候,食堂的梅师傅多加了一个青萝卜炒腊肉,又炖了一钢筋锅莲藕汤。校长李华说算是为我接风洗尘,祝贺我光荣参加了教育工作,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虽然没有酒水和美味佳肴,以藕汤代酒的碰杯一样让我心里充满暖暖的感动!

    陈老师负责学校教学工作。第二天一大早,他找到我说,你带三年级班主任兼三、四年级语文课,另外兼几个班的自然课。我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课表,一周下来26节课。他说,学校六个班级(那时小学是五年制,一个学前班)八个老师,全都是双课头,有的老师还带三个、四个课头,教学任务很重。看着他为难的脸色,我本想从心里提点客观要求的想法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面对繁重的教学任务,初上三尺讲台的我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没课的时候,我主动搬上木凳走进其它老师的课堂,虚心地听课,学习他们的教学设计、师生互动、重难点突破等教学方法;有课的时候,也请同仁走进我的课堂把脉问诊,提出整改优化建议。特别是陈老师教学经验丰富,治学严谨、治班有方,深受师生尊敬。常常在办公室或在他寝室里,我主动与他商讨教学中的疑难问题,比如教学中的严爱相济、启发式教学方法巧用、家访中动员流失学生返校…….

    工作中陈老师是我良师,一路引领我从一个幼嫩的新兵迅速成长为胜任教学的能手。他多才多艺,能胜任多学科教学,比如音乐、体育、历史地理,当然包括语数学科,堪称教学的“万金油。”

    课后,陈老师也时常出现在蓝球上,虽然他投球命中率极低,可他过硬的身体素质跑完全场下来毫无疲劳的感觉!

    晚办公下了以后,他窗台上玻璃罩的煤油灯还要亮很久很久。倦了困了,唱一首老歌、取下床头的竹笛吹奏一曲“红星照我去战斗”,顿觉神清气爽,白天的乏力烟消云散!

    老陈是一名民办教师,就是村里雇请的那种,东营村小学有六名民办教师。村里给他们分一份责任地,国家每月发8元的工资。因此,民办教师既要完成教学任务,又要种好自家的那份责任田。春种秋收时为不误农时,他们只得利用中午或晚上扶起犁耙、扛起扁担奔波在田间地头!

    03

    我又到大姑家蹭饭去了。

    一大早大姑就托人带信晚上去喝黄酒,老表家住学校围墙外,每隔几天国子老表就约我去喝酒聊天。那次酒醉饭饱之后,老表说给我介绍个媳妇,在后山一座水电站上班。他说跟水库管理处的领导熟悉,周天把自己的拖机开上去暗暗探听一下。

    “人家不同意咋办?”我一向胆子小怕事,没谈过恋爱,见了女孩子不敢说话,对老表突如其来的好意不禁犹豫起来!

    “她外婆在河对岸住,我见过几次,姑娘人长得文弱温柔、待人热情大方。”

    “你脸皮厚,嘴又能说会道,那看你表演了!”老表是个粗人,我说深说浅他都能接受。

    几次暗的明的接触下来,老表觉得时机已成熟,便约她小姨共同作媒,一步步多夸我的好,力促我们这桩姻缘。

    两年之后媳妇娶到手了,秋后的一个良辰吉日我们在简单的仪式中走进婚姻的殿堂。从此她来我往,在水库和学校之间不断穿行,只是在这段五六里的崎呕山路里留下了我们太多相爱的背影,至今回忆起来仍然清晰明亮!

    04

    又想陈老师了,又想起在东营小学任教的那些日日夜夜。

    于是,我又接通他的电话,没完没了的扯着闲话,象提着岁月的棉麻线绳一样嬉嬉哈哈地拾起陈年的旧事。“那个时候你精力咋那么旺盛,下了晚办公,你披星戴月割谷子、挑麦子,中午从来就没睡过午觉!”

    “一家人有老有小,乐观的面对也不觉辛苦!”

    我说,好在学校有几亩菜地,勤劳的梅师傅把菜园子做得花样齐全、丰盛盈余,那些青椒、豆角、黄瓜、西红柿…….. 让我们的生活成本降到最低。一个月下来,我们只吃六七元的伙食费,在今天看来就是个神话传说!

    “你还记得食堂加餐吃油饼、炸馍,一人再分几个拿回家的事?”他问我。

    “学校养的猪杀了,过年每人分几斤肉,你开玩笑地说过年有肉吃了!”我问他。

    我们相互问着,答着,笑着,不知不觉眼角就湿润了!

    你说,八十岁生日快到了,眼前身体尚好。养了鸡鸭猫狗,种了几分菜地瓜果累累,农材不缺土鸡蛋、不缺无公害有机蔬菜,吃不完时常常送邻里空巢老人。你还说爱读书一辈子,退休几十年从不觉孤单寂寞,有书相伴的日子其乐无穷,自己写的回忆录已接近尾声…….

    你说,当时的村小李华校长老年日子很艰难,得了肌肉萎缩疾病,瘦得蜷缩一团,终日坐上轮椅靠老婆推来推去!

    你说,明则老师得了脑梗,说话嘟嘟嚷嚷地,时常看到他拄个拐杖在门前公路上老伴牵着来回走动!

    你还说,那个牛屁骚道的光耀老师民转公考试沒过关,没有转公办教师,后来被清退回家。没有了退休金,拿着国家每日发放的农民社保金,现在得了食道癌,想喝口水都很吃力!

    我想着我的那位国子老表几年前已严重中风,好在治疗及时没有留下偏瘫的后症,说话含糊不清、嘴歪在一旁。他近日不知好转没!

    ……….

    东营村小学,起初我工作四年的地方,据说早已面目全非。因人口外流、土地流转,居住人口大量减少,学校己丧失应有的功能。几次建设成红砖绿瓦的校园,如今租赁给一个酿酒企业作厂房,曾经朗朗的读书声被如今隆隆的机器喧嚣声替代!

    我仿佛觉得自己象东营村小学办公室外的那颗老榆树,渐渐枯萎的树枝正一根根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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