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弦不喜欢这所学校,更不喜欢进入这所学校的自己。
但感性的好恶对于既定事实没有任何作用,就算自己再不情愿也只能接受“自己当初考的分数只能花钱进这所私立学校”。
于是将自己埋入题海,去躲避心中的不甘就成了习惯。
但偶尔,仅仅是偶尔,白弦会在手指写的微微僵硬时,抬头去看坐在自己前面的那个女孩。
黑色的长发束成整齐的一条,衣领掩着纤细洁白的颈部,红黑色的制服承托出如冰山般的气质,令人有种“只可远观”的距离感。
那长发总是带着淡淡的花香,虽然知道只是洗发水的味道,但足以给白弦黑白的生活带来一丝色彩。
和自己这种“学渣”不同,对方是校董的女儿,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好学生,分数与自己可谓云泥之别。
所以白弦只会“偶尔”“静静地”抬头看“一”眼。
他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白弦。
而在他没注意到的教室另一个角落,有另一道视线注视着他。
2
稻音今天换了个新发型,染成红色的发梢也透露出别样的活力。
她有些不安,又有些释然。
“反正他也不会注意到我的,那么就算不好看也没关系吧。”
“嗯……那么我换发型岂不是也没有意义了?”
拨弄着几缕不听话的发丝,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断小声自言自语。
而视线却总是会不自觉的转向那个“做题机器”,那个下课从不休息,桌上永远是一沓沓试卷的他。
“白弦,你觉得男生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呀?”
班里女生的头号公敌向她所注视的他搭讪了。
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虽然嘈杂的教室让这场跨越教室的偷听很不顺利,但白弦那颇具辨识力的低音被她完全捕捉到了。
“嗯……男生喜欢的东西……差异会很大吧。每个人的爱好都不一样……”
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甚至让人觉得过于平淡。
“但是,个人觉得最重要的还是‘送礼人的心意’和‘送礼的是谁’了吧。”
他的头不一会又低了下去,仿佛手头的作业比眼前的美少女还要重要。
“嗯,谢谢。”
她笑了一下,很耀眼。
耀眼的让稻音想要祈祷他没有看见,祈祷白弦没有看见那个足以瞬间俘获人心的笑。
3
窗外的云很厚,黑压压的,仿佛离暴雨只剩下一道闪电的距离。
当白弦离开教室时已经只剩下了值日生。
“都怪那道题出的太偏,想的久了些。”
一边揉着发酸的眼睛,一边往楼梯间走。
“收下吧。”
是她的声音,自己的前桌,那个突然问自己男生喜欢什么礼物的女生。
出于某种鬼祟的好奇心,白弦选择放轻脚步,缓缓的走到楼梯间的隔壁,靠近窗户的地方。
“嗯……谢谢啦。”
是尚晓宇,另一位校董的儿子,体育好、学习好、人帅、有钱、性格好……
总之,是个优点多的令人火大的家伙。
“那么久没见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尚晓宇的声音不知怎么,有些低沉。
“是好久没见了……”
她的声音有些轻,类似于梦吟,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舞……”
“哗!”
雷声、雨声,接连袭来,冲刷走了本就不响的对话声。
不知怎么着,白弦有些心痛。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更不喜欢擅自将自己的期望加于她人的自己。
所以他从另一侧的楼梯下去了。
只是眼睛更酸了一些。
4
大雨过后,万里晴空。
稻音今天一次都没有看向白弦的方向,或者说她在刻意避开那个方向。
一想起自己放在他课桌里的信,脸就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他会看吗?他看到了会怎么想?会觉得人家是随便的女生吗?……
种种疑问在午休前愈演愈烈,丰富的内心斗争,让每一节课都度日如年。
“谢谢!”
在午餐时间,同学基本都去了食堂的现在,白弦走到了稻音边上。
被声音吓了一跳的稻音如条件反射般转过了身子,以通红的脸正对白弦。
“不好意思,是吓到你了吗?真的抱歉。”
白弦并不怎么习惯和女生说话,只能尽可能的降低语速,让声音变得温和。
“没事,没事!”
连忙摆手,稻音虽然不是那种面对男生就说不出话的类型,但面对白弦,她确实会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如果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
木讷但又狡猾的避开了那封信。
“啊?没事!……不,不是没事!……不是……是……这是谢礼啦!开学的时候你不是帮我搬书嘛!”
她在尝试正当化自己的行为。
“没事的,那种小事不算什么的。以后如果还需要帮忙,一样可以找我。”
白弦用嘴角挤出一丝微笑,尽可能的去表达自己的善意。
“啊?嗯!好!谢谢!”
慌乱的答应显得笨拙,笨拙的有些可爱。
在二人不伦不类的对话后,陷入寂静前,白弦开口了。
“那封信……”
白弦不是喜欢拖沓的人,至少不愿意对这些事拖沓。
“嗯?”
回过神才发现话题已经突然来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我希望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不是什么优秀的人,这样不值得。”
不喜欢自己,所以也不希望别人喜欢自己。
孤零零的与作业为伍,是最适合他的。
不要去耽误别人,不要去擅自揣测别人,不要抱有期待。
“嗯……我!……我喜……”
将手搭在稻音的肩膀上,用因散光而无神的眼睛看着她。
仿佛再说“有些东西,说出来就不能再改变了,所以要再想想。”
“……”
沉默,白弦早已预计到的沉默。
“我会打动你的。”
很认真的发言,白弦没有预计到的发言。
“那我等着。”
对于认真的人,白弦不愿意再去打击。
这样的不干脆也让白弦讨厌。
她最终没有再次说出信中的话。
5
一天天过去,稻音没再提过那封信,舞幼仪和尚晓宇走得越来越近。
白弦不喜欢自己,不喜欢“花父母钱上私立学校还浪费时间于学习之外”的自己,不喜欢“擅自喜欢她人,然后抱有不切实际期望”的自己,不喜欢“不能干脆回绝不应该的感情”的自己。
自己的前桌,舞幼仪,有着他仰望的才能。
稻音,有着他仰望的认真与直率。
白弦不喜欢自己,不喜欢这个“自卑”的自己,不喜欢这个“只能仰望她人”的自己。
但就算如此,黑白的日常中还是添了两道光。这样就足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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