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重生文。
江心月用了一辈子的时间,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焐得热石头,未必焐得热人心。
所有人都要她以德报怨。
重生的江心月笑了:以德报怨?
何以报德!!!
十岁那年,桃花溪的江二娘子,被爹娘送去了五十里外的李家庄,给李十七家的大郎作童养媳。
这个消息,惊掉了桃花溪所有人的下巴。
毕竟,江阿爹疼惜二娘子,在桃花溪是出了名的。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江老爹膝下无子,只得两个女儿。因他人缘甚好,替他惋惜者众。他自己却浑不觉得,对两个女儿视若珍宝。
两个女儿中,他尤其宝贝二娘子。二娘子幼时,闲暇时常见他背了她,在村子里散步。
桃花溪不是没有出过童养媳,都是一贫如洗,只想少一张嘴的。而江家,虽不是大富之家,却也算得上殷实。江阿爹很读过些书,虽无功名,在桃花溪却算个秀才。他忙时农作,闲时授徒。江阿娘泼辣爽利,勤俭持家。两个人都是脑子活络,踏实肯干之人。小日子过得很是红火。
任谁也想不到,江家的女儿,居然会去做童养媳,并且,这个人居然还是江二娘子。
然,哭哭啼啼的二娘子,在众多惊诧愕然的目光中,被慈眉善目、跟弥勒佛一般的李十七家娘子牵走了,却是不争的事实。
二娘子走的时候,江阿爹没有露面,倒是江阿娘,笑容满面地送至了村口。
“李家是大家,李家老爷贤名在外,李家娘子待人和善。至于大郎,你们早见过了,虽只五岁,却已是一表人才……”江阿娘说,二娘子是过去享福的。
童养媳?!享福?!
张铁匠家的童养媳刘二妞,低下了满是青紫的脸,露在破棉鞋外的大脚趾头,徒劳地缩了缩。
她被江老娘一席话勾起的眼泪水,还未来得及咽下去,就被铁匠媳妇儿一巴掌扇得滚了满腮。
“小浪蹄子,整天百事不顾,十处打锣九处倒有你……还不赶紧给我死回去,小心我告诉你爹,看他揍不死你。”铁匠媳妇儿的嘴,跟铁匠的拳头一般厉害。
刘二妞不敢应声,弓着身子,抄着手,瑟缩着走了。十五岁不到的人,从背影看,竟现出了老态。
诸人皆目送着刘二妞远去,待她消失不见了,又将目光转回江阿娘身上。
江阿娘抬头望了半日阴沉的天,众人皆以为她已入定时,她终于收回了目光。
“李家是书香门第……”江阿娘的眼圈一红,只一瞬,又恢复了往日的爽利相。
“这是她的命。”江家,江阿娘似在自语,又似在劝江阿爹。
江阿爹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得闲,接大郎来家多住几日……”提及大郎,江阿娘声音一哽,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江阿爹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纵然......所言非虚,到底养了十年……”江阿爹长吁短叹。
江阿娘抬起泪眼,恨恨地横了江阿爹一眼。
“我孩儿被害得如此,你竟然仍有疑虑?”江阿娘悲愤交加。
江阿爹还是那句话:“到底……十年……”
江阿娘心里亦是一酸,随即又冷笑一声:“若早知如此,我恨不能……”她虽然恨,到底是善良之人,加之心乱如麻,恨不能怎样的狠话,终是没有说出囗。
“好与不好,不过在李老娘一念之间。若她心存善念,是二娘子的福气。若她依然故我……”江阿娘目光一痛,又转而为恨,撕扯着手帕子,咬牙道,“是她该承受的,怨不得你我。”江老娘一锤定音。
倒是大郎……李老娘最是重男轻女,大郎是长子,自然不会亏待他。
“我那苦命的孩儿啊。”江阿娘悲泪长流。
李家,二娘子也在哭。
背了人,李老娘终于失去了耐性,高高举起手,一巴掌重重地呼在了二娘子脸上。
“讨债鬼,就知道哭。哭成这个鬼样,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嘛?”
李老爹抬起眼皮,看了李老娘一眼,又垂下了眼皮。
李家三姊妹,则屏息敛气,全都不敢吭声。生怕一个不注意,李老娘的怒火就烧到了她们身上。
“最讨厌哭哭啼啼的了,运气都哭没了。”李老娘气哼哼地说完,又在二娘子脸上拧了一把。
二娘子望向李老娘的目光,突然变得冰冷如刀。
不过只是一瞬,没有人注意到。
除了李家大郎。
五岁的大郎笑嘻嘻地望着二娘子,胖乎乎的脸上一派天真。
只是,他的眼睛,既深又冷……象不见底的千年古井。
是错觉吧?!二娘子打了个寒噤。
很多年以后,二娘子忆及从前,才发现,她一生的不幸,都是从遇见大郎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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