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样比较孤独?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不爱;还是心里爱着一个人,却始终无法向爱靠近?
文 / Felisa的小太阳
孤独,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它是深夜里嗡嗡作响的洗衣机
是阴天吹过窗边绿萝的凉风,
是早晨胡乱咽下的面包与咖啡
是深夜下班回家却漆黑的房间,
还是冬至自己盘子里呆呆的饺子?
我以为,孤独会是一种很细腻的感情,就像细小的蚊子轻轻地停在你身上,未曾察觉,却慢慢地撕咬你,留下了一个红肿的包。我也一直以为,这种感情只有多愁善感的文人们才能描述得直击内心,然而却不曾料想,乔尔达诺这个理工男把孤独定义得准确而无以复加:我孤独得像个质数。
质数只能被一和它自身整除。在自然数的无穷序列中,他们处于自己的位置上,和其他所有数字一样,被前后两个数字挤着,但它们彼此间的距离却比其他的数字更远一步。它们是多疑又孤独的数字。有时候他会认为,它们是误入到这个序列中的,就像是串在一条项链上的小珍珠一样被禁锢在哪里。有时候它也会怀疑,也许它们希望像其他所有数字一样普普通通。
它们只是希望,能像其它数字一样,普普通通。
马蒂亚和爱丽丝,就是两个孤独的质数。
马蒂亚是个数学天才,他理性、冷静。他会去思考车窗外雨滴的速度、会观察杯中可乐液体的表面张力、会将牛排按照几何图形切成等份的小块,并试图用几何、代数、函数去构建他目力所及的一切。然而他却有个智障妹妹米凯拉。一个是天赋异禀超凡过人,一个是智力愚钝行动笨拙,两人的异于常人带来同学老师的无尽的嘲笑与疏离。马蒂亚因为自己的虚荣心,参加生日聚会时把妹妹独自一人丢在树林里,导致了妹妹的溺亡(未证实),这场童年的灾难造成了马蒂亚一生的自闭与自虐。精神上承受着巨大的折磨,却没有排解的出口,心里的愧疚与痛苦就像锋利的刀口,划成手上深深浅浅的伤痕。
他曾伸出手,希望有人能够抓住他。他的同桌对他寸步不离,努力倾听,毫不打扰,却到底是个同性恋。他的父亲沉默寡言,从不多说话,他的母亲虽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母亲的角色,内心深处却对他丢了米凯拉一直耿耿于怀,并一直担忧他孤僻的性格和自残的嗜好。他不留恋任何人。直到,爱丽丝的出现。
爱丽丝是个叛逆的青春期女孩。小时候因为父亲的要求被迫练习滑雪,不慎出了意外,伤残了一条腿,从小到大都活在别人对“跛子”或同情或讥讽的目光之中,甚至遭到校园凌辱。马蒂亚拒绝整个世界,而爱丽丝则被整个世界拒绝,这种相似的绝望使他们对彼此有莫名的熟悉感。
他们第一次接触是在薇奥拉的生日派对上。书中给了这样一个特写镜头:爱丽丝先一步走在马蒂亚的前面,马蒂亚轻轻的牵引正好平衡了她蹒跚的步伐,掩盖了那条残腿的瑕疵。马蒂亚任由爱丽丝牵着手,他的脚踩在地砖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手上的疤痕被藏了起来,安全地落在爱丽丝手中。 同样孤独的两个人,有着如此完美的默契。马蒂亚给予爱丽丝最深的信任,他愿意被她拉着去任何地方,总做着一些他不愿意的傻事,他愿意在她面前展露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掌,愿意笨拙地回应着她突如其来而热烈的吻,甚至在马蒂亚在国外任教的时候,只因爱丽丝的一句话“你得回来一趟”,便搭乘第二天最早的航班回到意大利。他说,在国外的日子,似乎只是等待一个回去的理由。
文中有一个很浪漫的词,叫“孪生质数”,是指离得很近的一对质数。在它们之间只有一个偶数,阻隔了它们真正的亲密接触,比如11和13,17和19,41和43。它们离得是那么近。 但假如你有耐心继续数下去,就会发现这样的孪生质数越来越难遇到,它们迷失在那个纯粹由数字组成的寂静而又富有节奏的空间中。那些孪生质数的出现只是一种偶然,而孤独才注定是它们的宿命。
马蒂亚和爱丽丝就是这样一对孪生质数,孤独而失落。虽然接近,却不能真正接近对方。
马蒂亚和爱丽丝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们虽然都自卑,但爱丽丝是一种向外扩张的情绪,而非马蒂亚那种向内坍塌的。她的世界混乱、随性,充斥着尖叫与不满。她是那种“心里想着一件事,嘴里说着一件事,然后下手做第三件事”的人,也是那种“想要的、应该追求的和最终得到的“永远不会是同一个东西的人。她拉着十几岁的马蒂亚穿婚纱礼服拍照,突如其来的接吻,把他带到米凯拉失踪的森林里逼得马蒂亚情绪奔溃,这一切的一切的确把马蒂亚带出自己的世界,却也带向一个混乱、湍急的漩涡中心。 爱丽丝离不开马蒂亚,但她不爱马蒂亚,因为她早已不懂得如何去爱。在两人漫长而又短暂的交往过程中的两次诀别,任何一次只要一方开口就能消弭误会,却没有一个人向前迈一步。一个向内坍塌和一个向外扩张看似互补,其实是扩张的那个会加速坍塌的那个毁灭的速度。
马蒂亚想让爱丽丝将他拖出深渊,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爱丽丝自己,也孤独得需要被拯救。
任何一个质数,只能被1和它自身整除。
即便是被1整除,剩下的,也只有它自己。
故事的结局,爱丽丝来到了马蒂亚噩梦开始的起点,她躺在那条或许淹没了米凯拉的小溪里,想起了自己被积雪掩埋的样子,想起那天天籁般的寂静。千山暮雪,渺万里层云,她知道,不再会有人来寻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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