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我度过了一个此生最不寻常的端午节:我伴随全县的一群文艺志士们,一起到盛湾镇参加文化采风。归来后,盛湾的盛景和独具内涵的地域文化,已深深烙印在我心中。我要用文笔和画笔,试遣愚衷,来回报盛湾这片热土馈赠与我的一片盛情。
鱼关
啊!好一座壮丽的雄关——鱼关,这堪称“淅川移民文化灵魂”的鱼关!
首次得知鱼关这响亮的名字,是我从淅川作家协会主编的新年第一期《丹阳湖》杂志见到的。从文友们优美的文笔中,我想象鱼关的旖旎风光,但却没有亲眼见过。就连盛湾镇,我以前也仅仅是听说过而已。我知道盛湾也叫宋湾,我的一个堂姑就嫁在盛湾土地岭以南的石头村。刚记事的童年,从我唯一一次到过盛湾的母亲讲,那里是如何远离尘世,穷乡僻壤;村里的民居的墙壁、屋顶全用石头片堆砌而成;大白天坐在堂屋里,可以远远望到对面山上有狼群出没,小狼打架。从此,在心里有了关于盛湾的模糊认识,也许就像陶渊明笔下桃花源一样神秘莫测吧。
我的堂姑父姓李,出身于盛湾。在淅川化肥厂工作,身体结实,有农夫的身手和工人的魄力;嗜酒,性格豪爽,干活力气大;见多识广,又喜欢夸大其词地吹捧。现已退休,是个颇有意思的小老头儿,在他身上我首次领略到盛湾人的豪情。
今年夏天,更具体说就是前天,我方才真正第一次去盛湾,而且第一站就是鱼关。
仲夏天气,清晨,我们一行五人乘着柳玉东的私家小货车,沿丹江南岸公路向盛湾进发,同行人有荆紫关籍文艺工作者田遂霖、荆紫关诗词学会会长陈秀芝女士、荆紫关女诗人罗玲女士、和多才多艺的青壮年才俊柳玉东先生,以及我这位南郭先生 。代表学会十多名诗词文学爱好者,前去参加县作协组织的盛湾采风活动。我们聊文学、聊书法、聊平时诗友们网聊的事儿。车行的速度超越了日出的速度,窗外的碧绿苍翠的山光物态、潺潺东流的水色涟漪,从身边匆匆掠过。我在心中构想尚没谋面的鱼关的影子:雄伟的山川、险要的地势、悲壮的历史、移民的陈迹、岭上的风云,关外的离愁……
善感的心灵,也曾为因为“南水北调”工程,顾全大局、离乡背井、远徙异地的盛湾人,在跨过鱼关时四顾苍茫、依依不舍的情景而唏嘘感叹;也曾为他们祖辈们长期安居乐业,安土重迁,然而却是为了造福更多中国居民特别是首都人民,不惜拖家带口、舍小家顾大家,毫无怨言地进行移民搬迁的壮举所感动。在影视、网络、宣传图片上,多次见过浩浩荡荡的移民大部队。在我中年的心灵上,每每萌发起一种庄严肃穆、慷慨激昂的情怀。遗憾的是,这离家乡百里之遥的鱼关,我却没有到过。它留给我的依然还是纸上得来的模糊的影子。
机会终于来到,不久前受文友和县作协领导的关爱,我成了淅川作家协会的一分子,并作为荆紫关诗词学会的代表之一前往盛湾采风,当中就包括鱼关,我当时的心情是十分兴奋的。小货车进入盛湾地界以后,我就渴望尽快见到鱼关。玉东驾车驶离盛湾街镇时,我才发现:原来距鱼关还有颇远的一段距离。在山梁公路上,我们从车窗向外眺望,时已上午,天色微阴,初生的阳光,笼罩着这芊芊莽莽的苍茫群山,任你瞪大了眼睛,竭力张望,只能隐隐约约地望见一抹如烟似雾的淡影,和从天边升腾起来的云霞暮霭融合在一起。
小车到达了目的地,我终于亲眼看到这思慕已久的鱼关了。那山势的蜿蜒,那地形的险要,和家乡的荆紫关相比,倒是别另一种独特的风情。鱼关是一个狭长的小山谷,出口处有两座大山,宛如一道天门。关,就是隘,在古战场,可谓天险之地。先说远近四周环拱的青山吧,虽不如想象中那么雄伟、壮观,但是别有一番生机和活力:漫山遍野的植被是那样丰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听说这里居丹江不远,但目光被青山所遮住,不能见到丹江。山下是鱼关接待中心,那“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巨大红字,高高挺立于楼顶之上,特别引人瞩目,从老远的地方,就看得清清楚楚,与那满目青绿与环绕的碧水相映的鱼关浑然一体。蓝天白云似在水中飘动,如影如画;错落有致的建筑镶嵌其中,瓦蓝的院落一如农家,时尚的建筑又具备了新时代的特色。
但是,鱼关最重要的不是它地势的险峻,其价值也不在于景色的优美,而是他在淅川人们心中的地位。我和玉东顺着鱼关中心广场的东南角进去,那里有竹竿丛守护的林间小道,大约二百多米,就见到有高达十米的“移民丰碑”,还有刻有淅川16.59万移民名字的“淅川移民纪念碑碑林”。我情不自禁的发出的赞叹:一座雄伟高大的丰碑,为普通百姓而耸立。这在整个丹江库区,这也是第一座移民纪念碑。同时还有淅川移民民俗博物馆和中共淅川第一支部纪念馆。这建造在山坳里的移民博物馆,让远走他乡的淅川人的思乡情感有了寄托之地。”淅川丹江移民民俗博物馆“十几个鎏金字为南阳著名书法家史焕泉所题,字体潇洒流畅。还有依水而建的作家创作基地,白墙红瓦,煞是醒目。著名报告文学作家蒋巍题写了大手笔的“基石”二字,其中寓意不言而喻。“忠诚奉献大爱报国”,民俗馆墙体上体现移民精神的八个大字在朝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把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映衬得更加鲜艳,我们不由得先行注目行礼,而后在这里拍照留念。
昔日的鱼关村,安详的沉睡在水底;今天的鱼关移民博物馆,正成为历史的见证。“悠悠我心,日月可鉴,高天厚地,载我精神。移民不朽,移民精神永存。”著名作家水兵在参观之后写下的句子,就是对鱼关移民精神的由衷歌颂。
在接待处翻阅有关材料,使我对鱼关有了进一步的了解。鱼关包含了好多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鱼关村形成于清朝晚期,有200多年历史,“早听鸟叫蝉鸣、晚枕水声入眠”,曾经是鱼关人最典型的生活方式,人均仅有半亩耕地。虽然称不上多么富足,但安闲的生活就这样延续了两百年。当国家南水北调工程计划实施时,当时鱼关村的耕地有300亩位于水位线以下,工程完工后,绝大多数村民们将无地可种,因此成为了淅川县10个试点移民村之一。
2009年8月20日,历史上毫不起眼的一天,对鱼关这是必须纪念的时刻,上级政府“搬家”的一声令下。鱼关村实现了整体搬迁,整个村子在推土机的轰鸣中就此消失。这一天鱼关188户、893名移民搬迁到300公里外的唐河县,从此之后村落彻底消失,鱼关村变成了鱼关。很多移民都记得,搬迁的前夜,鱼关村里出奇的安静,村里人个个满腹心事,却谁也不愿首先控制不住、让自己的情绪决堤。不止是鱼关的893人,在整个淅川县有16.5万人需要搬离故土,去开始新的生活。
在中国人的心目里,家乡总是排在重要的位置。生在这片土地,家乡的一草一木, 一丘一壑,也许不是十分美丽的风景,却总是那么难以割舍。历史上山东人闯关东、山西人走西口,还主要是为自家生存的做出的无奈选择。“出鱼关”则更多的承载了鱼关村民为南水北调而移民的担当精神和博大的胸怀。当国家大局需要时,即使再留恋,也要在期限内按时离开。“欲访淅川,必到鱼关。欲行鱼关,必敬移民。”探访者的一句留言,无意中为鱼关村这个已经淹没于水下的小村庄做了最好的注脚。
就像中国许许多多寻常的小村庄一样,默默无闻是鱼关最大的特点。即使是在大比例的中国地图上,也很难找到这个地方。但是,鱼关在全国人民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中央领导们关注它,中央电视台为此地做专题报导。淅川籍作家朱吉红先生说过:我们应该永久铭记鱼关这个名字……因为它是南水北调40万河南移民心中的精神地标、“忠诚担当大爱报国”移民精神的发源地、库区移民的心灵家园。
鱼关,凝聚着淅川广大人民和移居他乡的鱼关村民们的气魄、忠贞的爱国情感,这才是一座不朽丰碑。它不在地表之上、山河之间,而是在人们的心中,这才是真正攻不破、摧不毁、无比坚固的雄关。
登高眉寨
到盛湾的当天下午,我们一行四五十人前往高眉寨、石头村采风,而且确定要登山了。约好了两点半出发,人齐了,我们乘坐两辆大巴车,沿着崎岖盘旋的山间公路迤逦而行。
从车窗向外望去,尽是茫茫林海,把高大的群山,上上下下,裹了一个严实。山势峥嵘崔嵬,狭窄的公路仅刚刚容得下一辆车通过,山下便是万丈深渊,让人触目惊心。汽车绕过一道道家山梁,在幽静的山间穿行,山中密林间时时有不知名的鸟雀鸣叫,间或窜出一只野兔,还有松鼠。林丛中暗噁叱咤,似有千军万马,躲在绮丽的黄绿缎锦底下。我们处于这种环境,加上这样的山势,心都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后来有当地名老妇女搭顺车,上车后,她喋喋不休地向我们介绍这山中的景况,大意是山中如何凶险,还有野猪出没,更增加了我们对这山敬畏感。约行有一小时的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首先望见一座萧索的小山村,果然见到传说的石头房子。从石头上痕迹判断,应是年代十分久远。不但墙是横卧的石板垒成,连房顶苫的也是石头片,有的也用瓦片辅佐。我想,这大概就是石头村罢。向上仰望,山顶上影影绰绰,数不清的林木和山石耸立山头,好像并不很高;弯弯的山路仿佛一条灰白大蟒,匍匐在山峡当中;我们抖擞精神,一口气走过这段碎石铺成的山路,这才来到高楣寨的山脚下。我们请一位本地人做向导,走上了登山的路。半路上我拾到了一根前人遗留的手杖,就像孙悟空的金箍棒,便用它当作登山的辅助工具。玉东带着他的宝贝弦子,我们结伴登山。
传说高媚山寨建设于宋代,原是两位名叫高彪和媚虎的人在此占山为王,故名高媚山寨。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军队曾经在此驻军,抵御日寇侵略。我们沿着村民世代行走的路,更具体说,本没有路,只是隐约有前人脚踩过的痕迹。我们这些文人们,平时当然不能只钻在书山学海里,文艺与现实生活一脉相承。有时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行走也许是能获得最有效的人生启迪。
我青年时代,登上过“奇险天下第一山”——西岳华山;也登过西峡的龙潭沟、老界岭、南召五朵山、陕西金丝峡的山路、但那都是风景区,上山的路至少有人工修筑。像这样未经开发,如此原生态的路,倒也是第一次。我是乡下人,依我的体力和耐性,是不会害怕这样的山路的。山路回环曲折,道阻且长,我和玉东持强前行,超越了前方一个又一个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将向导也甩没见了。
正值夏天,我们走得汗流浃背,只得在半山腰阴凉处停歇一会儿。我四下里眺望,我又是骄傲,又是担心。骄傲的是我已经走了这么远的山路,担心的是下一段不知还有多长。山风习习,减轻了身上的暑气,感到格外凉爽。山上野花芳草,形状各异,五颜六色,挨挨挤挤,芊芊莽莽,把这危石巉岩装扮起来。而能将人的心灵带到一种更高的境界的,却是那些高高大大的苍松翠柏。它们不畏惧山高水缺,把根扎在悬崖绝壁的隙缝,身子扭的像盘龙柱子,在半空展开枝叶,像是和狂风乌云争夺天日,又像是和清风白云游戏。有的树木亭亭玉立,宛如妙龄少女,望穿秋水,不见你来,独自上到高处,斜着身子四下张望。有的树树冠像一顶墨绿大伞,支开了为人们遮荫挡日。有的树自得其乐,显出一副潇洒的模样。不管怎么样,它们都让你觉得它们是此山的主人。别成一格的还有山上的石头。古人用 “危石岩岩”形容山石,越往上的石头越发给你这种感觉。有的石头像莲花瓣,像耕牛,像怪兽,像卧虎,错落在致,兀立如柱,有的侧身探海,有的怒目相向。有的什么也不像,黑忽忽的,堵住你的去路。然而最多的还是板状石,好多石头露出断层,里面依然是板状构造。
我们沿着山谿,翻山越岭,穿过花草和果香扑鼻的丛林,走一阵,歇一阵,也不知道下过了多长的山路,有乐趣也是苦趣。好像从我有生命以来就与登山有缘似的,困难似乎并不存在,眼前是一条依稀可辨的山路。后来跟上来了一个随从文友的孩子,是个青少年女孩,体力颇强,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我也受到了感染 ,似乎也像年轻了一大半,一鼓作气,将刚上来的后面人又撂得远远的。我和玉东终于到达山寨顶端,终于见到先前人们遗留的零零散散的石头寨。石头院落分布符合攻守原理,可以想象在战争时,这样的地势,修筑寨墙是如何艰险,而建成的工事又是多么牢固。凝结着劳动人民的智慧。回想一路上,我们见到山上有好多大大小小天然石板。有这么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材料,难怪山下有石板路、石板房、石头村,还有“红旗渠之父”——石板英雄渠。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呵。
玉东坐在石板樯头上,拉起了大弦演绎一曲,模仿战争年代以苦为乐的生活状态。几个曲子演奏过去,不久后面的伙伴们也上来了,有个笔名叫羊子的女医生,能歌善舞,听到悠扬的乐曲,禁不住、挥动手巾边唱边舞,忘却了登山的疲惫。还有一位文友,留着短发,穿着像罗汉服一样的短袖衣装。他对我登山用的“金箍棒”感兴趣,就借了过去,摆了几个耍“少林棍”的姿势,让同伴们拍照留念。
经过岁月的洗礼,如今,高媚山寨的寨门、寨墙、戏台、关帝庙和观音庙等保存相对完好,兵营遗址清晰可见,是一处难得的原汁原味的文化旅游资源。我们绕山寨转了一圈,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一行从另一面走上了下山的路。俗话讲“上山容易下山难,”好多人都透支了体力。我前面一个女文友,走得十分艰难,开始叫苦不迭,我于是将”金箍棒“让给她柱。然后只身下山去,路上遇到了同乡的作家邢建民先生,他年近不惑,但是行在陡峭的山路如闲庭信步,没有一点颓唐的样子,我们简单聊了几句,轻松下山了。
我们又一次参观了山脚下的土地岭石板村。也就是堂姑的婆家老屋所在地。石板村的房屋从到下通体用石头砌成,还有石头院子,石桌、石凳。原始,古朴,清洁、环保。山下村前的还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欢快流淌,水质清凉可口,也有石板桥。如此的富有诗情画意的“小桥流水人家”,让人意趣盎然,生发了几份诗兴。但我不善于做诗,只是联系今天下午的经历,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毛泽东同志的诗句:“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归来后,我拟定要画两幅山水画,题目就叫《鱼关情》、《高眉寨印象》。
2020年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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