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里仁篇第四•四》,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钱穆译】先生说:“只要存心在仁了,他对人,便没有真所厌恶的了。”
【杨伯峻译】孔子说:“假如立定志向实行仁德,总没有坏处。”
【傅佩荣译】孔子说:“只要立志行仁,就不会做坏事了。”
实际上我们对一些古文句子或字的解释,常常拿捏不准,一是古汉字意义很多,二是可能有二种或二种以上的意义能讲得通,所以有的时候很为难,到底是从一呢,还是从二呢?我们也知道,翻译句子的时候,会深刻理解上下文的意思,以期连贯、通顺。或者了解句子的时代背景,还原当时的人物的思想和所处环境,希望能符合当时实际情况,达到准确、无偏差。可是还有很多时候,我们无法甄别孰对孰错,或者哪个更合理一些、更妥当一些。
这句话的理解焦点在“恶”字上,钱先生解释为“厌恶”,杨先生解释为“坏处、不好的后果”,傅教授解释为“做坏事”。但三个译文都通,都有条有理,懵懂了吧?
到底谁更准确一些呢?我们来看句子,前提是“志于仁”,那么“志于仁”就会产生什么效果呢?钱先生说没有什么可厌恶的了,是参照前一篇“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的解释,但仿佛有些自相矛盾了。前面讲能恶人,这里讲无恶也,态度来了180度大转弯。杨先生说是没有坏处,好像有些平淡。孔子在这里明确的前提是“志于仁”,如果“志于仁”的结果仅仅是没有坏处,孔子有什么可说的必要,“志于仁”的作用也太弱化了。傅教授解释为“做坏事”应该比前二位合理一些。因为上篇讲仁者能好人,能恶人,是讲仁者的真诚、无私。本篇讲“苟志于仁”,应该不是讲好恶的问题了,而是讲如果一个人立志于行仁,他会有什么样的行为。“无恶”当然是最直接和表现,仁者爱人,他会适当处理与周围人的关系,而且会有内心自我要求,他怎么能做坏事呢?
当然也有人会说,这样解释是不是太简单了?我们翻看《论语》的每一篇,是不是都那么浅显明白?人生道理无需高深,关键是你坚持践行的效果如何。
【再读补漏】对现代学者来说,我们可用来查阅和参照的资料太丰富,因此对于古代典籍的翻译应该力争准确、到位。但对于以上三位先生的解释,窃以为不太合适或不太准确,问题出在“恶”字上。
钱先生说“恶”是厌恶的意思,很明显与上章“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里仁篇第四•三》)的说法自相矛盾。杨先生解释“恶”为没有坏处,格局太小了。“志于仁”的人当然没有坏处,但他们“志于仁”的目的是为了行仁和成仁,“止于至善”,是有崇高和完美境界的。
傅先生的解释相对准确,但不太严谨。“志于仁”的人不仅仅不会做坏事,而且他们能主动避免过失,杜绝罪过,能主动改过,天长日久,就能做到没有过失。
说文曰:恶,过也。罪过、过失、过错的意思,所以本章中的“无恶”就是“无过”,也就是说立志行仁的人,也就没有过失了。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使是圣贤也不可能无过,所以“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圣贤修养有德,能避免过失,有了过失,也能立马改正,所以说不做坏事不能算是仁者的标准,仁者的标准之一是“无过”。
洁身自好的人不做坏事,但他们不一定是仁者,因此洁身自好还不行,还要克己复礼。乡愿也不做坏事,但他们也不是仁者,孔子说这样的人是“德之贼”(《阳货篇第十七•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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