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我的家乡,大凡谁家有红白喜事,远亲近邻都少不了要随礼。代主家收礼并记录在册的人就是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是个体面活儿。早些年农村有文化的人少,既有文化字还写得漂亮的少之又少,一个村里也就三五个。
所以账房先生的礼遇相当高,仅次于总执事的,而且香烟、糖茶、花生瓜子糖块的,满足供应。
结婚典礼的会有人专门带着新人给账房先生鞠躬,办丧事的孝子会磕头感谢。
02
近些年,老一辈的账房先生大都找马克思了,剩下的一个两个也颤巍巍的连筷子都抓不稳了。
后来村里的读书人多了,账房先生一般都是用的本居民小组的人,要么是村里的头头脑脑,要么是学校的老师,总之先是有威望的,然后才是字写得好的。
咱也算得上读书人嘛,所以经常听到一些账房先生的故事。
账房先生03
A先生性情淡泊,为人耿直,当了半辈子老师,也做了半辈子账房先生,村里的大大小小的一半人以上管他叫“老师”。A先生字写得好,账目记得条理,是村里唯一一个跨居民小组在全村执业的,村里孩子结婚的,要么老子是他的学生,要么孩子是他的学生,深受人尊重。
后来居民小组选举小组长,一些有想法的年轻人加入了竞选行列。A先生看不惯年轻人的张狂劲儿,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后来年轻人当选,便把不支持工作的A先生挤出了账房,剥夺了他在本居民小组的账房先生职位,从此A先生性情大变,不再参与村里的大小事情,谁家有事了也是只上礼不吃席,露个脸就走。
04
B先生性情随和,虽然在县城工作,但跟村里人走的近乎,每每回去跟事都被邀请进账房,有一次主家葬母,弟兄三个闹不到一起,分三个账本收礼,村民来上礼,B先生问:给老大上礼?还是给老二老三上礼?村民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说:我跟他们弟兄三个关系都一般,不可能他们埋一个妈我随三份礼吧?就这100元,你看着写吧。
B先生一个头两个大,与身边的另一个账房先生商量来商量去,给弟兄三个每人写33元,剩下的一元着人买了一袋瓜子大家分着吃了,算是支出。
经过这件事以后,B先生再也不愿意进账房了。
账房先生05
C先生是在省城里做过工程的包工头,有见识,有经济实力,为人厚道,如今闲赋在家,也就成了账房先生的不二人选。
最近回村参加朋友儿子的婚礼,与C先生闲聊起来。大概是感觉我这个人善解人意吧,C先生给我大倒他做账房先生的苦水。
去年给村干部家做账房先生,人家人缘宽,交际广,来上礼的络绎不绝,趴那里收了三天礼,前两天账务相投,很有成就感,村干部还带着村委一班人专门给敬酒致谢。到最后一天了,忙碌完一对账,少了五百元。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傻眼了。一宗一宗的回忆,理出一个头绪来:好像是乡里一个干事上了三份礼,付了两份钱。打电话过去询问,人家说:对不起,我记不起了,我口袋里的钱事先没有数过,不知道有多少。总之一句话,不认账!事关信誉度,C先生说:我比你们经济条件好些,这五百元我认,大家只当没有这回事,不要往外传,咱丢不起这人。
最近发小儿子结婚,C先生责无旁贷地坐在了账房里。发小就一个普通农民,也就亲戚和村里的村民来上礼,账目倒是不大,也没有什么工作压力。随知当着发小面点钱交账时,发现少了50元。这下闹了个大红脸,发小嘴上说没关系没关系,手上一遍一遍地数着钱。C先生这会儿尴尬极了,说自己认吧?怕发小认为他心虚。不认吧,发小好像很在意。这时候旁边一位提醒说:中午的时候,你们在记账,地上掉了五十元,隔壁老王说是他掉的,捡了装口袋走了。听了这话,发小终于说话了:我就说没关系没关系嘛。
C先生一再问我:你说我那发小会认为是我们给贪了吗?
我说:不会的,账房里的人都是主家最信的过的人,也是最亲近的人。
又重复问了两遍,我解释了两遍,C先生这才释然了。
06
随着微信、支付宝多种支付形式的普及,现在在地摊上买三毛钱的香菜都可以微信转账了,估计不远的将来,谁家有事了,会在门口贴个二维码,客人根据自己的远近薄厚,随意发包,也省去了一起上礼多的少的攀比的难堪了。
到那时,账房先生可能只是礼仪层面的了。
账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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