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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中华民族的母亲河。
兰州,唯一黄河横穿而过的省会城市。
去往兰州求学,我将注定看到黄河,这个中华民族的摇篮。
小时候大概八九岁,第一次在课本上看到“黄河母亲”雕像,要说真正看到实物,乃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那年也是我第一次去雁滩看望李君、杜君、张君他们三个。白天我们去雁滩公园游玩,有诗为证:
《记与李君、杜君、张君泛舟游于雁滩公园湖上》
绿柳青山白塔卧,湖面潮平碧水阔。
书中枫叶几泛黄,夜静徒把明月惹。
那是我迄今唯一一次坐船下水,小船亦不甚正规,是那种塑料的用来向游客兜售的专用于泛舟湖上的游乐船,如今水上公园里随处可见。最多可坐五人,动力来自四人脚下蹬踏,带动船体底下类似螺旋桨的物体转动,另有一人掌舵,调整方向,当时票价是一小时二十二元人民币整。
那天天气很好,蔚蓝的天空中洁白的云彩悠悠飘荡。“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婀娜多姿的柳树垂下万千丝绦,正在“临水照花”,面容姣好。湖边有人垂钓,别无他物,惟一草帽一板凳一水桶一钓竿而已。更远处则是一处风景尚佳的避暑胜地,家庭野外宿营,铺开桌布,席地而坐,吃吃喝喝,身旁帐篷三三两两。老年朋友相约于此,或打起麻将,或玩扑克牌,也有清清嗓子演练美声,有人拉起了久违的琴,那声音也是飘飘荡荡的,沿着水面隐隐地迢迢地传递过来,甚为悦耳。小商小贩更来凑趣,售卖冰棍、冰淇淋、汽水饮料、吃嘴零食。
此湖形似一个葫芦,腰部细处也极为宽广。湖水干净而澄澈,碧绿中泛着清波。我们一行五人正是青年人的脾性,那船儿走得飞快,离弦的箭一般朝前飞跃着,激荡起浪花朵朵,水珠儿溅落在光洁的额头、红润的面庞、弯弯的嘴角、向阳的下巴、酥臂和皓腕上,一阵清凉。回头看,湖面上甩下了一溜儿由大及小的彀纹,不断消逝,又不断产生。望前面,一座丛林掩映的高山之上的白塔露出了大半个身子,秀美的塔尖在阳光下闪着点点金光。
此情此景,不由得使人想起六十年前词作家乔羽在北海公园一挥而就的《让我们荡起双桨》,唯一可惜与遗憾的是此地周围并没有什么古刹胜迹,单单少了那一抹短短的鲜艳的红墙。
回去的时候我们沿着滨江大道慢悠悠地挪动着步子,很快便是三三两两间拉开差距。那时杜君已然恋爱,正沐浴在爱神的光辉中,不可自拔,于是两人落在最后,耳鬓厮磨,窃窃私语。
我们过了午饭,相约碰面后就前往黄河边上。
出了校门口,向西而行,是一排独家独栋的高档小区,植被绿化、网球场地、健身器材、娱乐设施应有尽有。周围高楼大厦正在扩建当中,高耸入云的塔吊挥舞着钢铁臂膀不停转向,于大荒凉中透露着一丝热火朝天的景象。
穿越可并行八车道的绕城高速公路,我们沿着路边的台阶向南行去,主要是为了找到下去的路径。其实右手边就是一大片滩涂,有人养育苗圃,种上蔬菜,项围毛巾,挥舞锄头,正在卅尺见方的田地里弯腰劳作。
再稍微远处,就是黄河。黄河岸边,更是行人,缓缓地踱着步子。有人背负双手,偶尔停下来,抬头望望苍天,一片青冥——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面对涛涛河水,颇为踌躇,是在感叹——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我从没有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黄河,在一个黄昏,一个傍晚,暮色缓缓降临,当东南角的天空里亮起启明星。
去年与人驱车赶往宁波,第一次看到大海,不由得脱口而出:大海啊,你全是水!于是,惹人纷纷诟病,不屑与我为伍,一时传为笑谈。
面对黄河,我的第一印象竟然是:黄河真的是黄色的,不愧是黄色的,无穷无尽的异常浑浊的水体浩浩汤汤、永无止境地向着下游流去。水面太过宽阔,到对岸得有百来米的样子。有的地方竟如旋风一般打着旋涡,我早已摘了一支草茎,在口中嚼得无滋无味,于是顺手丢了出去,眨眼间便被洪水吞没,转了个弯儿不知踪影。
暮色下的黄河萧萧瑟瑟,悄然无语,跫音渐稀,夏虫渐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沿着来时的坡道阶梯,走了上去。于是我侧耳聆听到了黄河的喃喃细语,那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在咬耳朵——小巧的波纹与细浪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拍打着堤岸,仿佛母亲在哄着襁褓或者摇篮中的婴孩入睡,同时哼着久远的歌谣。那声音穿越亘古,穿越版图,穿越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史,早已深深烙印在我的血液骨髓与基因密码当中。
对面是山,野兽的背脊一样连绵起伏的奔跑着的群山,雄伟的宏大的黑黢黢的屏障一样挡在面前的群山,一下子使我想到了《木兰辞》——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于是我的心情又不安分起来,激荡起来,一如眼前奔流向东的河水,澎湃但不汹涌。
忽而对面亮起了灯光,也许是在悬崖峭壁上,也许是在盘山公路上,也许是山腰的寺庙,也许是山顶的村庄。这灯光貌似萤火,如若磷火,于暮色中飘飘荡荡,摇摇曳曳,仿佛下一秒就会坠入深渊,堕入黑暗,但又好像将会永远立在天上,灿若星辰。
这时候我听到有人叫我名字,回头一看,原来是李君、杜君、张君他们遥遥地朝我招手,叫我跟上队伍,快些回去。
到了那个高档小区的健身器材区,我们停下来稍作停留。旁边就是几个篮球架,正有几十个年轻力壮、虎背熊腰浑身散发着青春荷尔蒙的莘莘学子在体育场上争抢篮板。
彼时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夏日的晚凉风正悄悄地漫上来,大学生精彩纷呈的夜生活,开始上演。
也就在那里我遇到了快一年不见的张同学。张同学彼时偶尔会去亲戚家暂住,帮忙带带小孩。学业的压力,带小孩的烦躁与郁闷,离家的思念,人生的困惑,常常触她之怒,使其沉闷。想当年,她是一个多么欢快的人啊,口齿犀利,才思敏捷,天生丽质,性格爽朗,落落大方,当仁不让,确有史湘云之风骨。
那时李君安排我住他们宿舍的一个空闲床位,晚上就在宿舍里与其同窗闲敲棋子,杀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直至沉沉睡去,一宿无话。
到了第二天,满身满脸满手满脚的鼓包,活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坟茔,令人奇痒难耐,怒不可遏,都是蚊子肆虐横行无忌留下的“战场”,未及打扫,当真惨不忍睹。
由于住着人家的“贵地儿”,我也不好意思声张。洗漱已毕,吃过早饭,中午他们安排了打台球。此乃后话,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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