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远树流林外,一半秋山带夕阳”。黄昏,躲在一棵大槐树下,远望座座群山,或似银蛇,或似苍龙,或似醒狮,自然天成,别拘一格。西山上,万丈霞光包裹着一个红红的火球,正靠近山顶徐徐落下。这时,耳畔响起声声尖脆的蝉鸣,正如欣赏一场音乐演唱会一般,如果懂得去听的话。
近处正前方,是块荒芜的宅基地。去年七月份,村政府强制拆除全部老房、无人房和危房,这里也不例外。推土机不到三小时就把陪伴了我十五六个春秋的住房全部整为平地。它的残忍,带走了这里的一砖一瓦,一土一墙,一丝丝小幸福和一份浓厚的记忆。
坐在圆形石墩上望着这一切,尽管过去一年多了,心里不免还有些感伤,再也没心思听那“音乐”,觉得是阵阵哀怨,那么刺耳。当手抚摸着前方的保留下来的石桌时,不禁宽慰了些,“老天关上一扇门时,它会开启一扇窗”。
石桌平面上刻着一道道深深的纵横交错的直线,线与线之间都有交点和结点,形成一个闭环。左右两边各有十六个小圆形的刻有字的石块,一边是黑色,一边是红色。
“小心,我的马要吃你的炮了。”
心里记起了这样的声音,仿佛对面石凳上坐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稚嫩的脸上有着俊朗的轮廓,一双大眼珠炯炯有神的盯着棋盘。
“不怕,车吃仕将军。”我脱口而出。二十年前的情景一幕幕浮现眼前。
“哈哈,马吃车。”少年高兴的说道。
“啊,完了,输了,车下来将就没棋子走了。”我极不情愿的说道。
“你也太绝了吧,赢了那么多盘,最后一盘也不舍得让我赢啊。”
“最后一盘?”我茫然的问道。
“是啊,明天,我要和舅舅去广东打工了。”稚嫩的脸上透露出丝丝无奈和迷茫。
“啊?不要。读完这学期,参加完高考再走嘛。”我劝慰道。
“考完又能怎样,还不是读不起。”
是啊,刚过完春节就无米下锅的家庭怎么还能拿出一千多学费供他上学呢。
“问亲戚借啊。”我无力的说道。
“哈哈,亲戚?自从我妈有妇科病这一年多来,该借的都借了,有些怕我们还不起,见到我们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躲着。”
“可惜我没有钱,不然肯定借你。”
“知道的。我们都是学生,哪有什么钱?你要努力读书,争取考个好学校,替兄弟完成心愿。”少年抓着我的手恳切的说道。
“嗯,我会的。真希望能和你走进考场。”
“没事。又不是读书一条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少年白嫩的脸上洋溢着自信和洒脱。
我赶紧把目光移向远方的山峦,再想下去,怕湿润。随即掏出手机,在联系人里输入那少年的名字——李贵平,奇怪,搜不到。
记起来了,自从第二天少年离开后,一直未曾见面,没有保存他的号码。去年拆房子在这监工时碰见他妈妈,递给我一张他的名片,那名片很有特色,金色边框的,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我记得把它夹在钱包里了。飞快的掏出钱包,拿出那闪耀着金光的名片,上面粗体大字印着“广东蓝鹰食品有限公司,李贵平,董事长……”
我输入了那手机号码,可手指仿佛凝固了一般,再也点不动那“拔打键”……
我关了手机,默默地注视着石桌棋盘。许久,才缓缓的往家走。
晚上,听我妈说那石桌棋盘拆房子时政府打算用推土机推掉的,是李贵平用十万块作为补偿才勉强保留了下来。
夜已深,躺在床上回味着那盘棋,“车将军,你赢了!”,我不禁脱口而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