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个死神经病

离南门不远的地方有条街叫胡街。名字很怪也经常出些个怪事。此胡街长约一千二百米，至于宽嘛，无非是条小巷的宽度。这天傍晚大雨之后，街上湿漉漉地也没几个人，要实在着说的话只有两位---一位蓬头垢面，眼睛眯眯着看人的矮个小伙，后来得知他的名字叫小蒋蒋。而另一位摩登女郎刚刚走入巷子，她身着翠绿色旗袍，发髻奇异，腮红齿白，端得是个妙人儿，用当代的通俗词汇形容---美人。只见美人高高的高跟鞋噔噔地响着，运送着美人进入了巷子并且从小蒋蒋的身旁走过，小蒋蒋则用目光对其迎来送往，初始迎接着美人从巷子口进入，待越过他后又目送着美人渐行渐远。

美人路过小蒋蒋时，是不屑一顾的。象她这般穿着绿色旗袍，仿佛是三四十年代的上海女人，而又在这大雨浇漓之后穿过胡街这么一条小巷，也着实是奇了怪了，这天可是2015年夏日的某日。而小蒋蒋亦是神秘之极，不知其从何来为何事，又也在这大雨浇漓之后出现在这胡街小巷。

胡街长约一千二百米，小蒋蒋处于南入口进来一百一十米处。当他看见穿绿旗袍的美人渐行至大约六百米处的时候，仿佛受了某种鼓励，小蒋蒋迅步地向美人走去，以至于似乎要跑将起来。

噔噔的高跟鞋主人下意识到了胡街巷内的形式变化--起先象个乞丐盲流的那个蓬头垢面眼睛眯眯着看人的小个小伙向自己冲了过来了，其目的似乎颇带杀意。美人难以置信地返头看了看。她确信小蒋蒋的确是---向自己冲了过来的时刻，她被吓住了。美人立马返头疾走几步，而后就跑了起来。可是她那颇有高度的噔噔作响之鞋以及她那包裹得她玲珑凹现的旗袍使得她无法跑出速度，于是她在跑动的同时从喉咙发出了凄厉而愤怒的呼喊：“救命啊！救命啊！！”

小蒋蒋并未因此而停住脚步，他那男性的肌肉组织以及他脚穿的一双平底胶鞋使得他很快接近了美人。美人在他即将靠近的时候慌张地靠墙而立，以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面对着小蒋蒋，口中亦不断地喘着粗气，头发及思维也变得凌乱。

小蒋蒋---就象看着---反正不是看人，而是看着别的什么东西一般看着美人！

美人哆嗦着：“大哥，你别害我，我给你钱！”

小蒋蒋还是看着她，完全无视她所言的钱之类的语句。

不过此时，美人的呼喊起到了作用，一些胡街之人或非胡街的人出现在了胡街。他们循声而来，他们对这条街发生的事充满着好奇和等待。而这些人慢慢地聚集在美人和小蒋蒋周围，看着他俩。当然，他们的目光是在看人类，看人类的热闹。

随着人群的聚集，亦因为小蒋蒋仅仅是盯着她看的行为，美人逐渐恢复了气势。她用她那逐渐还阳过来的眼睛反看着小蒋蒋，嗫嚅了两下，终于大喊了一声出来：“神经病啊！死疯子啊！”

小蒋蒋似乎被美人的这一声大喊所惊醒。身形一震，恍若元神归体一般。他的眼神变得严肃而认真，亦仍然盯着美人，但无疑是清醒而睿智的。

“我掉了一件旗袍，看看是不是你穿的这一件。”小蒋蒋朗声说道。

“什么！”美人似乎不相信自己耳朵和大脑似的，几乎是吼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啊，难道我会偷你的旗袍！！啊啊！！再说了，你一个男人有旗袍，不是神经病那是什么啊！啊啊！！”

小蒋蒋没有再说话，只是用一双严肃的眼睛看着美人。美人在他的注视之下不由得心虚起来，于是又是嘟囔着，悻悻着离去。小蒋蒋则用他的目光继续注视着美人离去。很快，美人离开了胡街，一个转弯，不见了。

围观的人群亦悻悻离去。夜笼罩了城市，胡街亦变得漆黑一团。小蒋蒋继续在胡街站着，偶尔也会来回走动几步，大致的范围就在胡街南进六百七十米至六百九十米之间。这个小蒋蒋真是神秘之极。初始围观的那大群人群亦无一人知道他的来历，仿佛就从另外一个时空到来一般。

大约凌晨时分。胡街的北入口响起了踏踏的脚步声。小蒋蒋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头戴礼帽眼戴墨镜身穿礼服并拿着一根手杖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一身装束象极了十九世纪的风尚之装。他的步伐不紧不慢，一丝不苟。从来都是均匀之至。约十分钟后，男子走到了小蒋蒋的身旁。

“我们两个都很难让人理解。”男子突兀而言。

“你又是谁？”小蒋蒋出神地看着男子，如同傍晚时分看那美人一般。

“首先，你知道你是谁么？”男子说。

“除了小蒋蒋三字，我一无所知。今天看见那美人的时分，我似乎还知道我曾穿着旗袍。”

“嗯，其实我对你也不尽了解，只知道你曾经爱过三个人。”男子说。

“请告诉我吧。”

此事子夜时分，胡街里别无他人，静谧阴森，雨后的一切都是湿漉漉的，还莫名飘起了一些氤氲的白烟。如果有人此时看见他二人，绝对理智的认为此二人绝非人类。

“很多年前，你曾爱过一位叫瑛姑的女孩。”男子娓娓道来，而其身体纹丝不动，只是声音在发送着：“那年夏日的某个傍晚，你行走在湘中某地，路过一处西瓜地，看见那个女孩在采摘着西瓜。其时女孩尚年幼，也就乳齿方卸不久吧。但你就那么着迷的爱上了她，于是你每天去买西瓜吃，而你消化系统又极其脆嫩，每天拉得大便都是红屎。终于有一天，你厌倦了拉红屎，便悄然离去。”

“如此简单，还悄然离去！”小蒋蒋接话道。

“后来你来到湖南工业城市株城，你又爱上了一位云神般的姑娘。这位姑娘则太是神秘，来无影去无踪，非常有预见性，懂得非常多的知识和科技。我一直想，即便此女子硕博连读，也不至于此啊！”男子继续说着：“后来我想只有一种解释---此女子非我们这个时代和空间之物，而是来自不同时空！”

“就这么个女子，我也能爱到？！”小蒋蒋难以置信。

“你爱是你个人之事，与她们二人无关。”

“哦。那我怎么有机会爱她的呢？”

“因你亦有某种特质，故云神也来观察和关注你。而你每次见她便不由自主流口水。”

“先生，您敢确定没有污蔑我？！”小蒋蒋言语略有激动。

男子没有理会，继续介绍着：“后来，你竟然爱上了一位奇男子！那位男子是我师傅，是位大隐，不上终南山，亦收五岳魄的顶天立地的男子。估计你口水狂流之后已大失阳气，竟然爱男人，而且哪个男人爱不好，却偏偏去爱着这位几乎是大圣归来一般的英雄！”男子说到这里，似乎都有些无奈，纹丝不动的身子都微微有了些颤动。

“看来我的情感史还是蛮波澜壮阔的啊！”小蒋蒋发出了一声感慨：“可是，奇男子的徒弟，我们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现在嘛，是你受惩罚的时光，我只是来略微告诉你，再见。”说完之后，男子步履坚定一丝不苟的往南出口走去，很快便在南出口处右转弯，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蒋蒋目送着男子离去陷入了一种迷茫和沉思中，许许多多的像纷至沓来，电光火石一般掠过，魂灵的深处似乎有某人在哈哈大笑，笑其如此。而他自己却觉得如此都与自己无关，自己只是个皮影戏的看客而已。终归小蒋蒋是人类，故而睡眠亦漫袭过来，他沉沉睡去。

清晨，阳光象十万支金箭射向了大地（王小波语），亦有十万分之若干射向了胡街（王小平语）。小蒋蒋从睡梦中醒来，此时光芒灿烂，昨夜的雨水被阳光蒸发而起，云蒸霞蔚。街道上出现了一些匆匆而行的行人，一个个神情肃然，竟然穿着的都是国民政府时期的穿着。且他们完全无视小蒋蒋的存在，即如小蒋蒋是另外时空里的人一般。

“看来，我受惩处的不轻！”小蒋蒋叹道。

“是啊，确实！”一个声音轻轻附和道。小蒋蒋四处张望，未见有人。

“谁呢？”小蒋蒋问道。

“我。”仍是那个声音，仍是周遭四处无人。

“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胡街啊。”

饶是小蒋蒋经历万千，亦是被震骇住了。

“一条街也能说话？！！”

“这又有何不可呢？”胡街的声音继续回响着。

“嗯，那倒也是。那么，请问胡街，您老想对我说点什么或是告诉我些什么？”

“我只是想说说话，没有什么告诉你。”胡街的声音。

“那，您能不能告诉我一些事！！”

“既然你这么强烈的要求，而且这么的不屈不饶，始终以想知道一些事为自己的奋斗目标，那我就告诉你一些吧。”胡街的声音变得阴阳怪气而又有点懒洋洋更有着一些意味深长。

“那么，请您说吧。”小蒋蒋无比激动，整个身子都弓成了一个虾米，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全部听到这条街道的话语。

“其实，汝为神经病。”胡街缓缓地说道。

“什么！！”

“其实你只是个神经病，一个神经病！！”胡街浑厚的声音飘荡在小蒋蒋的耳边。

小蒋蒋站在街边，呆若木鸡，内心如翻江倒海，过了一阵，他内心又陷入了一种混沌之态，如鸿蒙初辟之宇宙。但随即他似乎又洞彻澄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万物与这胡街都披上了一层梵净之光。

“原来，我是一个死神经病！！”小蒋蒋自言自语着，双手双腿张开，先前弓成的虾米状身子异化成了一个蛤蟆状形状。“原来，我是一个神经病！！”、“原来，我是一个神经病！！”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双脚蹦跳，一左一右一摇一摆地跳跃前行，很快他跳到了胡街的北出口处，右转弯一跳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