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玲是我杨屯中学和湖西中学的同学,一位性格开朗、为人随和的女生。天生一副好嗓子,课余休息,常常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高中时候,班级开联欢晚会,仁玲担任晚会的节目主持人,她清脆甜美的声音如同天籁,简直可以和电视台那些著名的节目主持人相媲美,为晚会增色不少。她也因此获得“金嗓子”的美誉。
高考落榜,仁玲和大多数农村女孩一样回乡务农,割麦插秧,样样精通。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便嫁给了我们高中的一位同学,成为我们班级唯一一对同学之间牵手走进婚姻殿堂的人。
做了妈妈后,仁玲为孩子为家庭整日奔忙操劳,没有一刻清闲。后来,仁玲成为母校初中的一名临时代课老师,因为身份的缘故,她比正式在编教师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和辛勤,备课认真,批改作业仔细,对每一个孩子都和蔼可亲,从而赢得学生的喜爱与欢迎。可是,有能力不如有学历,有水平比不上有文凭,两年后,因学校整编,仁玲还是离开学校,辞别了自己热爱的三尺讲台。
丈夫外出打工,仁玲便在附近一家铸造厂找了份打磨毛坯的工作,整天灰头灰脸。下班后,还要洗衣做饭,伺弄庄稼,照顾孩子。虽苦虽累,但她总没有一句怨言。
命运就是一个谜,让人身陷其中,又猜悟不透。后来,铸造厂效益不佳,大批工人下岗,仁玲又失去了那份工作。
儿子考上大学后,家里支出骤增,那二亩地的收益可谓杯水车薪。邻居开了个加工棉絮的小作坊,仁玲便成了作坊里的一名小工(当地人对在作坊里打工者的统称)。
不幸,也就是从这个开始降临。
冬季的一天,仁皊和“工友”忙着往机器里添加棉絮,机器突然停止了转动,发出沉闷的嗡嗡声。情急之下,仁玲伸出双手,去撕扯被塞的棉絮,刚扯了几下,机器猛然转动起来,仁玲一声惨叫,待双手再伸出时,已是鲜血淋淋,左手几根手指血肉模糊,右手几根指头已不见踪影…..
我们几位同学去看望她时,是一个星期之后,仁玲并不在医院,而是在自己家里挂着水。问其原因,她说在医院花费太大,能给人家(作坊主)省一点是一点吧。
仁玲面色苍白,双手缠着厚厚的绷带,如同外面的残雪一样耀眼刺目。说起事情的原委,她依然面露淡淡的微笑,平静沉着,如同叙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往事。倒是同去的一位女同学,坐在床边,捧着她受伤的双手泪流不止。让仁玲反过来安慰她。
哲学家帕斯卡说过:“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仁玲曾经灵巧的双手在冰冷的机器面前不堪一击,使那个冬天成为她人生里最寒冷最灰暗的季节。
移植,接指,消炎,止痛,治疗的过程漫长而繁琐,带给仁玲的不仅是肉体的折磨,还有心灵的煎熬。没有人知道那些日子里,仁玲是如何度过的,我们看到的,是她无法自由伸缩的、一根根弯曲变形的手指,即便是夏季,也往往要戴着手套。当人们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她手指的时候,她总是微笑着,低声说,没事了,没事了。
种田插秧是不可能再做了。那个秋季,听亲戚说,新疆那边需要采摘棉花的帮工,一季下来,收入还比较可观。于是,在一个秋意乍现的日子,仁玲背上行李,和亲戚一块,毅然而决然地坐上了开往西北乌鲁木齐的列车。
人生可问,而命运不可问。或许冥冥之中,真有一只命运之手,在操纵着这个世界的芸芸众生?命运如此不公,我想象不出,仁玲是如何用她那伤残的双手,去采摘那一朵一朵绽开的棉花的。但我能看到的是,她在困境中的那种乐观豁达,没有自怨自艾的微笑。
生命中有良辰美景,也有苦雨凄风,而微笑,如同盛开在生活枝干上的花朵,为哪怕是黯淡而寒冷的人生,绽放着一抹温暖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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