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胡子,是村里人给我堂弟取的外号,当然也只是背着他才这么叫。这外号带着一丝丝嫌弃、窝囊、不讲究卫生的意思,毕竟留长胡子本身就不好看又不卫生。
因家里穷,父母忠厚也不会打算,堂弟自己本身也老实,到四十岁时经热心亲戚帮介绍牵线才结婚的,娶了一个比他小15岁,有脑智障问题的二婚女人。听说这女人头婚生了一个小女儿,自己睡觉时把才几个月大的小女儿压着,睡死了都不知道,所以被前夫离婚了。
现在在农村找个老婆非常非常的困难,四十岁以上的男人还有好多打光棍,所以在农村乡下村屯里,只要是个女人,还能有生育能力的,几乎不剩。
像我这堂弟媳,人长得高大强壮,但只会在家里煮些简单的饭菜,带带孩子。日常洗衣服都是过水为净,有时走过挂晾衣服的地方,还能闻到衣服上的屎尿味和汗味。我偶尔走进堂弟家里看看,家里面的东西都是乱七八糟丢放在地板上、桌子上,有时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家外的活路和田里地里活路,全靠我堂弟一个人操持打理。这样的弟媳脾气还挺大,嗓门也大。堂弟曾说她笨、懒什么的,她马上反驳:“你讲我笨讲我懒,那你为什么还要找我做你的老婆,生娃崽呢?”面对这样的回答,只是无言以对。但无论怎样,起码还有一个人愿意与你成家结婚生子,得放宽心,学会照镜子,珍惜眼前的吧。
堂弟结婚第二年,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男孩,把全家人乐得当宝贝似的疼爱。第三年生了一个女孩,第五年又生了一个女孩。听说在县医院生产第三个小孩时,小孩的外婆作主,让医生帮堂弟媳悄悄地结扎,不让再生了。如不采取这样的措施,也许我堂弟俩公婆会没完没了地继续生下去。
也幸好是做结扎了。
堂弟的大儿子现在十一岁了,读小学5年级,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屙屎屙尿在裤裆里。本来是要住校的,每个周周五下午才能回家。现在学校要求每天下午放学了,家长都要去把他接回家住,第二天早上再送去学校。两个女儿还能自理,起码不拉屎尿在裤裆里,但脑智力是比不上正常的同龄人的。
我堂弟还有一个外号,叫硬壳芍,意思是死脑筋,一根筋,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入耳,我行我素,钻牛角尖。
应该是从2014年起,堂弟在我老家后背半山腰上,搭了一个简易的房子发展他的烤制酒事业。也的确是烤制出几百多斤酒水出来卖过,价格比周边正常的酒水要高出好多,理由就是这酒是绿色食品,没有添加过其他什么。当然了,买他酒的人大多数都是邻居亲戚,是冲着他这股子做事的干劲,想帮扶拉他一把,给了他高价酒钱。其实这酒的度数和味道跟正常酿制的酒相差不大。当年也是因烤制酒有酒糟子料,所以同时堂弟还放养式地喂养了3头黑土猪,到年底时每一头猪都有一百多斤重。其中两头猪早早被人预定买下来,也得了高价钱,都是因为冲着绿色喂养。另一头猪他自己留着过年杀了,堂弟还专门跑到县城给我送来了3斤的土猪肉,我很是感谢他。
在这一年里堂弟的确很忙,很用心在做事,也赚了一点钱,但却忽略了个人卫生形象,满脸的络腮胡子也没有刮洗打理。在之前他个人卫生、形象还是不错的,要不然可能还是光棍队伍里的人。如果堂弟做事的干劲和热情能一直坚持下去就好了。
一个人的精神面貌很重要,但这全靠个人的自律。老话说:烂泥扶不上墙。
2015年,国家全面搞精准扶贫,堂弟家列入精准扶贫对象。全屯只有他家得了四万伍仟元钱,政府帮忙盖了60平米的房子,改造茅草房,还得了四个人的A类低保金和两个人的脑智障补助费(当时三女儿还未出生,后出生了,全家5口人全部领A类低保金)。前两年他还做了村里的护林员,也增加了收入。
当时,堂弟家茅草房改造盖新房子时,村干部还专门另请人来帮忙,主要是怕我堂弟把盖房子的钱挪作他用或乱用。后听同村上人讲,从这年起,堂弟在家田和地都不种了,烤制酒的事也不了了之,还像老板一样监工监督帮他盖房子的人。一直到近两年又才开始打理田地,种上农作物。
堂弟更有歪理和不可理喻的想法:自觉现在得到国家的精准扶贫,那可是因为他留胡子得来的,胡子是给他带来福气的。从此,堂弟的胡子再也没有刮过、剪过,留着白花花的近一尺长的胡子,既脏又难看。所以人家背地叫他长胡子。
我堂弟这人本是心地善良,左邻右舍有什么事他都喜欢帮忙,热情参与。谁家办喜事或办白事,如缺锅少勺的,他都会主动把自家有的搬来用,事办完了他自己来清找再搬回家,这些大家都是认可点赞的。
现在就是因为他留胡子的卫生问题,不仅影响自己的形象,还影响到了旁人,好些人家或亲戚朋友都不太喜欢他到家里来帮忙了。没有人愿意与他同桌吃饭,因为吃饭夹菜的过程中,筷子难免会碰到那脏胡子,想想的确恶心,吃不下饭了,只能避之。
堂弟留胡子的事,几乎见他的人都说了他,叫他不要留这么脏这么长的胡子,说他现在月月领着共产党发的低保金,这形象真是给共产党丢脸了。我亲弟硬是撂了狠话,说他不刮掉胡子就不能进我家吃饭,在别处也不得与他同桌。
我也曾多次说他,要注意个人卫生和个人形象,要给自己的小孩做榜样,不要因为你的样子,让小孩没有脸面。现在这个形象出去,别人家的小孩见了也会被吓着。我说多了,他给我丢下狠话:“以后你叫我来你家吃饭,我不会来了。”咦!我的饭菜也都要哭了。
按理论来说,留不留胡子是个人意愿的事,旁人不得干涉。但凡事都有度,过度了出格了就是不好了。为此,村上人、亲戚朋友也渐渐地远离了他。有时看他也挺可怜的,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外号叫的“硬壳芍”了, 硬是油盐不进,谁说的话堂弟都听不进。后来有人家猜想,我堂弟是不是中邪了,是不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踩了土地庙或者屙尿淋了社神树什么的。
一个人的形象真的很重要,谁也不想通过邋遢的外表去了解你内心的善良。扶贫也是扶志的,是扶积极向上做事的态度和阳光健康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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