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蔡军

六月十四号夜，突然收到以前户外领队的微信：“老蔡驾鹤西去，为他祈福吧！”。我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倍感意外，急忙打电话给他，却占线。打给另外一位户外的伙伴儿，他和老蔡是邻居，证实了这一消息。

老蔡是我们户外队的司机。长得瘦瘦高高的 。常年穿着户外服。本名叫蔡军，但大家都称呼他老蔡，孩子们则叫他蔡老伯。我不太了解他的背景，只知道他一直做卡式炉的气罐生意，为全北京的户外店供货。家住回龙观。他本人也是一名资深的户外爱好者。周末或平时如果有时间就开着他的全新的银灰色的全顺车带大家去北京郊区或更远的地方徒步或旅行。

第一次认识蔡军是在二零壹零年十月。那时候我刚刚加入惠普公司半年多，带一个财务的大团队。刚好我的一位团队成员喜欢户外，就邀请我周末带孩子一起去长峪城採野山楂。第一次坐老蔡的车，他话不多，一路放着凤凰传奇的歌。盘山的公路很陡峭，但是他的驾驶技术娴熟。长峪城的野山楂树至少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树干很粗，长得也很高。那时候杨睿元刚刚上小学四年级，个子还很矮，根本採不到树上的果子，老蔡就把自己摘的果子送给我们。野山楂的个头比超市卖的糖葫芦小得多，口感面面的，稍带一点儿酸味。老蔡说野生的东西口味儿都清淡。人工培植的口味才重。因为有队友的孩子下午要上兴趣班。我们的野山楂之旅匆匆结束。但是这却开启了我和杨睿元对户外活动的浓厚兴趣，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我成了户外队的铁杆粉丝，还拉了闺蜜，父母，弟弟，表哥和同事们一起加入冰川风的户外活动。差不多每个周末我们都会有一天在北京或河北周边的野长城徒步。如果有三天以上的假期，就去更远的地方旅行。

大多数爬山是不走回头路的。我和杨睿元刚刚参加徒步的时候经常跟不上大部队。一般都是老蔡带着我们俩和几个走得比较慢的队员。护送我们上山和大部队汇合后，他才下山。一路小跑回自己的车上，然后再把车开到山的另一侧去接全体队员。户外活动有风险，我们爬的都是野山，老蔡最鄙视因为无知所以无畏的人。每次看到有人单枪匹马的转悠，不管认识不认识，他都会提醒人家赶快追上大部队。我对不认识的野生植物特别感兴趣。老蔡就成了我的老师。什么白头翁，野山药，六道木，驴蹄花，山丁子，白蜡树，野韭菜，野葱都是从他那里认识的。有时候我觉得这是什么名字啊，好土啊。可是回家在百度上一查，还真叫这个名字。

老蔡非常爱惜自己的车。每次我们去旅行，无论抵达住宿的旅馆多晚，他都要把车收拾利落才休息。车窗一尘不染，车厢干干净净。善良体现在细微之处，大家一起吃饭，菜少人多的时候，他就等大家吃完了才开始吃。有时候有的人说要来参加活动，临时又不来了。即使就剩我们三五个铁杆粉丝，他也不会取消活动，而且也不同意我们多摊些车费。

印象中最后一次和老蔡长途旅行是二零一一年十一假期去额济纳。我带父母一起去的。一路上很多地段限速，完全不能痛快地开车，但是老蔡从不抱怨。开了两天才到额济纳。正好赶上两位队友过生日。我们就决定在入住的家庭旅馆包饺子。饺子有两种口味，喜欢开荤的队友们吃羊腿肉的，素食的队员们吃韭菜鸡蛋的。羊肉馅儿是老爸拌的，韭菜鸡蛋馅儿是我拌的。大家在一起包饺子好不热闹，虽然卡式炉的火并不旺，喜欢做菜的杰子还是坚持炒了好几个菜。老蔡那天特别高兴，说：“看不出来，大家都是过日子的人啊”。我们酒足饭饱，竟然忘了千里迢迢的是来看胡杨林的。直到下午三点多钟才出发去居延海看芦苇。傍晚时分到胡杨林时正赶上交通暴堵。但是大家都觉得值得。时隔多年后老妈还经常和我提起来，老蔡那么瘦的人，还真能吃。美好的回忆常常和美食相伴。

在去敦煌的路上，为了防止老蔡一个人开车犯困，我们就轮流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和他聊天。号称聊十块钱的。我喜欢聊天，可是一刻意就不知聊什么好了。老蔡开玩笑说这十块钱的不用聊了。于是记忆中在广袤的西部，除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外，还有聊十块钱的这个梗。

最后一次见老蔡是在二零一四年初。我要换家具。听说老蔡就一个人住，屋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单人床，就想着把杨睿元的一张几乎还是新的大床送给他。他把床拉走了。我当时忙着和家具公司的工人们拆旧家具，装新家具，也没有来得及与他多聊几句。后来他还给我发短信说谢谢我，他自己安装好了，很喜欢。还说什么时候有空，叫上叔叔阿姨，带你们一起出去玩玩儿。可是后来大家一直忙，也没见面。没想到就是永别了。

老蔡没有成家，他的离开最心痛的应该是他的父母吧。两位老人不得不在八十几岁的高龄还要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如果能象《寻梦环游记》那样，在歌舞升平的亡灵的世界，希望老蔡找到他的幸福......飞驰的全顺车，高昂的凤凰传奇的歌声，在冬日的原野，在冰冻的后河，在陡峭的箭扣长城，在欢乐的水泉沟，在巍峨的五座楼，在金色的样边岭，在云雾缭绕的凤凰坨，在晴空碧日亦或疾风骤雨的草原，在亘古的黑城遗址，在屹立千年的胡杨林，在炽热的鸣沙山，在温润的月牙泉......蔡军，虽然你没有成家，父母已年迈，也不用担心会面临终极死亡，因为我们冰山风的队员都会记得你。

另: 老蔡不爱照相。我只找到两张有他的照片。一张我们在长峪城山顶的合影，一张他的背影。算是对他的一点儿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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