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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创伤后压力综合症

安德烈、斯蒂芬和丁峻在试验室里讨论关于思维数字化的问题。

“你和Manon似乎都很关心同一个问题，就是人死了以后，思维能否存在于网络。”安德烈摘下眼镜，看着丁峻，“你刚才说，思维数字化类似于某些粒子的存在，我认为很有道理。最近也有人做过相关试验，就是用基本粒子来取代脑细胞，让思维依附其上，但最新的报告都是不得其法。”

“理论上其实是可行的，”斯蒂芬接嘴，“把脑细胞变成别的东西，网络里的思维和这个东西进行信息交换，比如夸克、轻子……然后这些东西以其他方式获取能量，就好像脑细胞从人体获取能量一样。”

丁峻默默地点点头，理论上是可行的，那么实际呢？卡斯帕已经死了。卡斯帕的思维留在网络里。思维需要和身体不停地进行信息交换。思维的物质基础可以从身体变成别的东西比如某种粒子。好吧，如果这几个命题都是真命题的话，那么卡斯帕把自己的思维依附在什么粒子上了，他又以什么形式来获取能量。

沉默片刻，安德烈突然说，“其实你们两个并不是最早问我此类问题的人。”

丁峻吃了一惊，“还有谁？”

“我们的船长。”安德烈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大约两年前，曼农还没回来的时候。”

丁峻心如刀绞，看来戴维斯已经觉察到一些古怪并且付诸调查行动，但最终功亏一篑。

“戴维斯之前和我说过，他想在美国那边申请重开一个废弃的粒子加速器做试验，可惜还没来得及批下来。他想试试思维是否可以依附在某种粒子上面进入魂游网，同时以粒子加速器为获取能量的源头。”安德烈放下眼镜，揉揉眼睛。

“格勒诺布尔不就有一个废弃的老式粒子加速器？”丁峻眼睛一亮。

安德烈轻笑了一声，“可是重开要打多少报告，耗多少投资，航天部不会做这种买卖的。别的部门嘛，有了更大的强子对撞机，何必再烧钱玩那些老古董呢。”

“那在日内瓦能否做相关的试验呢？”丁峻好奇地继续问，他想，或者可以在西昌。

“嗨，亲爱的丁。我现在不是航天部的人啦，这个人脑思维的实验，航天部也不会感兴趣的。如果要人工智能和高能物理结合起来做这个试验，光报告就得打上一大堆，还要跑无数个部门。其实斯蒂芬已经在办呢，但是在十年之内能否开始，是一个问题了！”安德烈笑着说，“就算曼农回到西昌去申请做这个试验，我估计也需要很长时间的开题准备，而且批下来批不下来还是个问题。你和曼农真的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充满好奇，还记得当初我们一起去寻找那个声源吗？”

说到这里，丁峻也笑了，“曼农说，安德烈一直都是好兄弟，绝对值得信任！”

安德烈耸耸肩，“普号每一位幸存下来的成员，都值得绝对信任。丁，也许你想和斯蒂芬一起去看看曼农的程序作业！天哪十年不见，她依然是个程序白痴，那么些年我算是白教导她了，希望你能把她在这方面带得聪明一些。”

“啊？”丁峻摊手，“难道斯蒂芬也没有办法？”

斯蒂芬笑出一口白牙，“对编程，她真的是太没感觉了，不过这几个月还是进步不少，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她的成果。”

三个人戴上大脑电极，进入终端机。丁峻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地面布满黑白棋盘格的大厅，身边是安德烈和斯蒂芬。

“请跟我来。”斯蒂芬带着两个人走过长长的大厅，两边是一扇一扇的门，每扇门上都写着学生的名字，走到靠里面W打头的名字时，斯蒂芬推开其中一扇，“这是Manon的作业。我们进去看看。”

刚一进去，还未来得及观察左右的情形，丁峻就深深地打了一个哆嗦，他感受到一股寒流迎面而来。

“我相信Manon本意是要还原第三行星地下冰层的严寒。”斯蒂芬解释，“但是这程序编得并不流畅，但是对寒冷的感官把握还不错。”他让周围亮了一些，果然，三个人正走在第三行星地下工作站的走廊里，墙壁上结着厚厚的冰。

“她编程的主要缺陷在于，太罗嗦。”当着两位程序高手，斯蒂芬毫不避讳地抱怨，“得到同样的效果，在她那里，需要占用的内存和时间太多，一般情况下没有问题，但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或者说她跟高手在网络比拼的时候，一定会占下风。”

安德烈正准备说什么，突然感受到一股不安的信号，他转身，“丁，丁，你没事吧！”

安德烈和斯蒂芬从终端机里退出来，接驳丁峻的大脑信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斯蒂芬按下墙上的起搏器，按在丁峻胸口，一分钟后，丁峻睁开了眼。

王曼农接到安德烈的电话，发疯一样赶到阿尔伯特.米沙隆医院，找到了安德烈和斯蒂芬，医生告诉他们病人没有大碍，可以回家休养。

“怎么了这是？”王曼农惊魂未定地问。

“我们带他去看你最后一次的程序作业，他突然就心脏停跳了，三分钟。”安德烈脸色沉重地说，“Manon，我认为丁不应该继续调查这件事，他的身体状况很让我担心。”斯蒂芬在一旁若有所思。

丁峻被安顿在小公寓的床上，被勒令严格卧床休息，于是好笑地半靠在枕头上，看王曼农出出进进忙忙碌碌，“你做什么？”他问。

“刚才给妈打了电话，她说吃大枣补心，我从中国店定了一点煮汤，就是不知道好不好。你这是第几次了？”王曼农坐在床边，忧虑地问。

“第二次，”丁峻深吸一口气，“上一次在木卫二的冰层里，心脏停跳11分钟。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他看着王曼农担忧的小脸，“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我记得那时候你巴不得我生一场大病供你研究一下。不过你不用太担心，专家说我这个是心理性的，俗称的创伤后压力综合症。”

“为什么你对冰有这么深的恐惧？是那五年身体冷冻的后遗症吗？”王曼农拉住丁峻的手。

“身体冷冻，思维活跃。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感受到从身体内部传出的被冻毙的感觉，无论是手脚还是心肺，都处在深度严寒中，偏偏大脑能清晰地感受每一丝痛苦。”丁峻坦白地说，在她面前，无需避讳，“曼农，你知道吗？有一天你的指令长也会害怕，怕黑和怕冰。这其实是当初我不愿意和你进网络调查戴维斯事件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我职务的问题。即使我身在其位，只要你说声去哪里，我本该毫不犹豫地跟你去。但是，很抱歉，现在我做不到，因为害怕。”

“你感觉痛苦的时候为什么不要求停止思维工作呢？至少睡着了能缓解许多不适。”王曼农问。

丁峻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因为你还没有找到，我怕睡着了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明白，王曼农使劲捏捏那只大手，“既然没事，那滚下来喝汤，你不是想让我给你端到床上伺候吧？”简直是立马翻脸，让丁峻好气又好笑。

“我都这样了，也不给点病人待遇！”丁峻一边下床一边说。

“你这算什么病人？”王曼农大咧咧地说，“放心好了，交到我手里，管保一年翻新。”她蹦进厨房去倒汤。

“你打算怎么翻新？”丁峻跟进去，从后面抱住王曼农，她身上好暖和，那温度让他感到安全。

“我还没想好，这个得好好考虑考虑，不过嘛，从现在开始我就不离开你了，”王曼农哈哈大笑，“就算治不了，死在我怀里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真是要被你气死了，丁峻从后面抱住她，狠狠地一勒，疼得她叽哇乱叫，“别说浑话，”丁峻说，“晚饭后我想去格勒诺布尔的粒子加速器看看。”

“不是说都报废了吗？”王曼农端了一碗枣汤给丁峻喝，“我妈说她当学生那会儿还在那里做过七天七夜试验。后来等我读书的时候，都改去日内瓦了。那地方虽然废弃了，工业重地，你还没靠近，肯定就被抓了，再说设备什么都清空了，就剩个空壳子，我们去看什么呢？”

“这你就不懂了，我不是说咱们坐上轻轨跑去看，而是从魂游网进去。像这种地方，在网上早就被开辟成爱好者的乐园了，里面模拟试验什么都有，还能再现各个时期加速器的辉煌成就，咱们钻进去看看，比实地考查还见成效。顺便让你见识见识我的能量！在里面真假结合，场景更为逼真。今天安德烈的一番话提醒我了，我想进去研究一下。”丁峻接过碗，没有喝，放在桌子上，这一刹那，似乎又成了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指令长了。

“你这个身体行吗？”王曼农有点担心地问，“万一谁在里面弄个冰雪千里的场景，那不把你命都要了？”

“谁会在那里弄这种场景？没事我们进去就转一圈看看，我只是想研究一下粒子加速的相关常识。去不去？”丁峻瞪大眼睛问。

“去！”王曼农兴奋地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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