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早飘零的落叶

（旧文）（原刊于新浪育儿论坛亲子杂志）

过早飘零的落叶

      很小的时候，隐隐约约地听大人们谈起，我曾经有一个哥哥。哥哥于我，就象一片过早飘零的落叶，还没来得及感受四季的美丽，就落入泥土，化为了尘烟。

　　我不知道他的模样，因为他夭折时我才两岁多。家里也没有一张他的照片，唯一可以看见的，便是家里一个独轮车的侧面用毛笔写上去的哥哥的名字，那是哥哥在世时写上去用来作为车的记号的。

　　模糊的记得，一个清冷的月夜，母亲和父亲不知为何提起了哥哥，我看到刚才还好好的母亲眼里的泪水倾刻间喷涌而出，伴随着压抑的哽咽的哭声，“我永远都记得，那天晚上你背着他小小的身体回来时，也是这样一个有着月亮的晚上。我现在真的害怕看到月亮，看到月亮，我就会想起他。”

　　后来我终于明白，原来哥哥走的那一刻，月亮正好挂在枝头，清冷的月光洒满了大地。父亲背着抢救不及的哥哥小小的身体，回到了家里。那时哥哥才四岁半，我不能想象母亲在看到这一幕时，会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痛哭。儿是娘的心头肉啊，从他嗷嗷待哺，到慢慢学会走路，倾注了父母的多少血汗和怜爱啊。天塌下来了，所有的世界都倒塌了，母亲的心碎了，还被碾成了粉末。我听说母亲在那段日子里，不论白天黑夜，每天都不停地痛哭。那个晚上连同那晚惨白的月亮，于是象一幅经久不衰的画面一样深深地刻进了母亲的记忆。

　　哥哥是因为急性脑膜炎发作抢救不及而去的，年幼的我因为对那一幕没有记忆，因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伤。只是每当有了月亮的晚上，看到母亲伤感的眼泪，我也会觉得鼻子酸酸的。

　　哥哥走的时候，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哥哥的意外使母亲放弃了准备做节育手术的打算，于是，我有了一个妹妹，紧接着，又有了一个小弟弟。弟弟出生的时候，圆圆的脸蛋，长得又白又可爱。很多人说，他象极了哥哥，一定是哥哥转世投的胎。

　　时间悄悄地流逝，母亲的伤痛慢慢的减轻，母亲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到了我们兄妹四人身上。

　　在有着月亮的晚上，母亲终于可以平静地谈起哥哥了，“总记得在他四岁多的时候，他穿着一件奶白色的小衬衣，双手放在背后，背靠着门口的墙，在上面擦呀擦的，那个样子真惹人怜爱呀……”母亲的眼底漾起一抹温柔慈爱的光芒，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哥哥在世的那一段岁月，又看到了哥哥那可爱的模样。紧接着母亲的脸阴郁了下来：“那一晚他整晚不睡觉，不停地哭呀哭呀，我一摸他的额头，好烫呀！第二天赶紧把他抱到村诊所，打了几天的吊针也没退烧。后来你爸把他背到镇上的医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孩子的身上都起黑斑了……”母亲的泪涌了上来，声音哽咽了：“你爸爸背着他回来的时候，天上好大的月亮，我现在看到月亮就怕呀。只怪那个时候穷，连青霉素都很难弄到，要是现在，或许还救得过来。”母亲慈爱地看着我们：“看你们现在多好，什么预防针都有，要什么药有什么药，病了也不用担心了。”

　　是啊，生活是越来越好了，岁月的流逝也渐渐抚平了母亲心里的伤痕。有时想着，如果哥哥还活着，现在该是儿女绕膝了。而我，是哥哥的妹妹，有哥哥的呵护，那一定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我祈祷着，但愿早逝的哥哥在另一个世界里没有病痛，幸福地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