栘,一种高大的常绿乔木,叶子呈椭圆形或卵状披针形,花白色。树皮和果实均可入药,果实从幼果至成果都可直接食用,幼果脆嫩,略酸;成果酸,回甜,偶有涩味。
枍,泛指宫殿。水亭通枍诣,石路接堂皇。
栘枍,年少的梦想绚丽而美好,像一束青涩的栘枍花总让人流连!
栘枍
一
我说,“栘枍,你为什么不叫多兮偏偏叫栘枍?”她说,“是我妈妈喜欢,说是叫栘枍的女孩会很漂亮,并且会很幸福!”
“但切实不好念,常让人念成别字‘多兮’,”小胖跟着在一旁帮腔。
“那也只好麻烦你们了,别叫错了我的名字,我叫栘枍,和依依不舍的依依同音不同义,给你们添麻烦了!”栘枍张大了那双明亮的眼睛面带微笑向我们恳求着。
“我们只不过是跟你闹着玩的,放心啦,即便认错了叫多兮也挺好听的,多兮多福天生可爱,太好了、太好了!”我们闹着、笑着甭提多快活。
大人们都说,栘枍长得既像洋娃娃又像泥娃娃,雪白粉嫩的皮肤像洋娃娃,但一闹腾起来像泥鳅一样,连我们这些野小子也逊色几分。什么爬墙上树、下河摸鱼偷西瓜,她比我们干得还欢。甚至有时连我都看不惯,少不了要奉劝她几句,你看你都疯成啥样了,小心长大了没人敢娶你。我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一下,岂知她却反将我一军,伸手便拽住小胖说,再不济我也可以嫁给小胖啊。
这下小胖笑得像花儿一样,连嘴角的哈喇子也流了一地,真就挽着栘枍的胳膊往家里拉。气得我赶紧把俩人拆开,“这样的玩笑太过分了,我不跟你们玩了”。
论块头我自然不是小胖的对手,小胖摆开他那肥胖的身段,只一个侧扑,便能把我重重的按在身下动弹不得,我只能喊“栘枍救命、栘枍救命”。关键时刻栘枍还是向着我多点,赶来劝架,弄巧成拙倒把小胖压在了我的胯下,以致有很长一段时间小胖同我发生冷战——一直不理睬我。直到栘枍在他胖乎乎的脸上,轻轻地亲了那么一口,他才前嫌尽弃同我言归于好,然而看着栘枍亲了小胖,我又生气了,凭什么亲他不亲我?难道就因为他很胖、肥的流油?还是因为屁股大?……这场官司最终以栘枍亲了我,才算告一段落。
都说A型血的女孩感情较细腻,性格较温柔,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可A型血的栘枍看着更像O型血的气质,她开朗、活泼,有很强的正义感。我经常跟她开玩笑,肯定是父母生你的时候一不小心搞错了性别,原本活脱脱一个男娃娃却偏偏长出了个女儿身,你说奇怪不奇怪?
见她不答话光拿眼睛怼我,我自知说错了话,因为她父母一直想生个男娃,于是便讨好她说,都说栘枍是个漂亮女孩,不但长得好,而且连性格、脾气也相当不错,堪称完美——简直就是大老爷们一个!话未说完,她“啪嗒”一只鞋已然射出,不偏不倚击中了我,吓得我只有赶紧逃跑。
栘枍是个义气女孩,她人小鬼大,很有些梁山好汉打抱不平的英雄主义味道。
我们小学五年级恰逢文化大革命刚结束,但在我们农场,尤其在子弟学校,一言不合便写大字报的事情时有发生。
可那天那张大字报贴出来,却引发了我们班的强烈地震。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令全班同学特别尊敬的班主任蓝月琴惟一的女儿胡杏儿,此女兴风作浪所为到了变态的地步。
大字报醒目的贴在师生们必经要道学校宣传栏上,毛笔字写的像狗刨的一样别提多难看,白纸黑字上书大大的《决裂书》三个字,接下来便是歪歪扭扭的正文,令人看得似懂非懂像猜谜一般,大致如下:各位革命同志:兹有无产阶级小门(闯字不会写用门字代替)将胡杏儿,向大家正式声明改名为胡剑兰,同时,死(誓写成了死)与资本家千金小姐蓝月琴一刀两端(断字写成了端),划清一切口口(界线两字不会写,用两个口代替),打倒资产阶级蓝月琴,深接(揭字不会写,用接代替)狠批蓝月琴资产阶级小姐作风……——宣死(誓)人胡剑兰(名字上按着手印)
一则通告写成了借条,并且错字连篇,令人啼笑皆非,在那个不学无术的年代并不奇怪。另外,当时母女、父子、夫妻决裂划清关系的屡见不鲜。其中,有不少人是为了最大限度保护家人不受批斗等伤害,不得已而为之。
按说这类事就不该发生在胡杏儿身上,作为单亲家庭的独生女就更应该多多照顾母亲蓝月琴,因为原本是资本家大小姐的蓝月琴和丈夫从上海下放到农场学习改造,丈夫由于出身不好被批斗致死,留下蓝月琴和胡杏儿孤儿寡母就更应该相依为命,可胡杏儿却残忍地要同妈妈断绝关系,的确令人难以理解。足见在文化大革命这面哈哈镜扭曲下,社会大众的人格也已无一幸免地遭到了严重践踏,社会、学校、家庭、人伦支离破碎,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人人自危,进而以揭发别人、断绝关系来自保。
同父母划清界限、断绝关系并不少见,但像胡杏儿这样贴完大字报还不依不饶,领着两个小闯将冲进我们班上,在三四十双小同学们稚嫩而清澈的眼睛注视下,一左一右架着我们的班主任,并且是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的母亲——蓝月琴,拉出去批斗的确罕见,甚至有些令人发指,只不过我们年纪尚小——敢怒不敢言。
听到我们的班主任蓝月琴低声下气的哀求着,我们的心也变得无比悲凉起来,她轻轻地唤着女儿的乳名,“糊儿,还有几分钟就上完了,我这就跟你们去!”
“蓝月琴,你别跟我来这一套,以后你只能叫我胡剑兰。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赶快接受我们革命小闯将的审判、低头认罪、悔过自新,否则无产阶级专政就没你好果子吃。别啰嗦了,立刻带走!”胡剑兰脸色冷落冰霜看着吓人,语气硬邦邦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那一左一右两个小闯像拎小鸡一样,抓着原本就瘦弱的蓝主任往教室外推搡,蓝主任则死死抓住木门,她能预想到自己被带走的命运,自己心爱的丈夫被活活折磨而死就是先例。
僵持之下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幕发生了,不知道胡杏儿从哪摸起了一把扫把,劈头盖脸就向自己的妈妈打去,只听“咔嚓”一声,蓝主任被打得头破血流,现场十分血腥、暴力。
“你这刽子手立刻放下你的扫把!”随着一声大喝冲上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她奋力顶住那抽向蓝主任的扫把大声断喝:“胡杏儿,你还是人么?连自己的母亲都下得了毒手,简直就是人渣!同学们,大家一起把人渣赶出去!”千钧一发之际,是栘枍带头冲上来护着蓝主任。
听到召唤我和小胖等同学操起板凳、桌椅一起冲了上来,把胡杏儿等小闯将团团围住,栘枍一把把胡杏儿的扫把扯下扔到墙角,“胡杏儿,作为邻居,左邻右舍都知道你之所以小名叫糊儿,是因为你妈生你的时候脑袋开刀,邻居们的百家饭一家一口米糊糊,才把你喂大。你妈生你差点丢了命,你却恩将仇报这样对待她,天地不容!”栘枍气得脸通红大声斥责着胡杏儿。
“恩家仇报畜生不如”“打到人渣”全班同学你一言我一语一起声讨。栘枍继续诉说着,“蓝主任经常带我们到她家里补习功课,你小胖,他雨椿,还有我,另外砂锅、土鸡、强顺……谁没到过蓝主任家补课。补课期间,谁没吃过蓝主任给的上海糖果?蓝主任就像我们的妈妈一样……”栘枍说到此处哽咽的泪如雨下,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听同学们义愤填膺、群情激奋喊打声一片,吓得胡杏儿带着两个爪牙灰溜溜的逃走了。
大字报事件过后,我们对栘枍佩服得简直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佩服她的果敢、正气凛然、慷慨陈词。我每每都是以夸张的仰视状望之,连栘枍都感觉我这幅样子有些怪怪的,尤其看完了电影《少年英雄》之后,她就愈发感觉我怪得有些难以理解。当然,她面带微笑“逼迫”我说出心里的内鬼,但我就是不说,直到她追着我一个劲的挠痒痒,我实在忍不住了才说出来,“栘枍说真话,自古华山一条路——你长大了也只能嫁给我了!”
栘枍听后都快笑喷了,“为什么只能嫁给你?”
“你看《少年英雄》中那对小丈夫大老婆?走到哪都是大老婆罩着小丈夫,连恶霸都不敢欺负。显然,我有你罩着走遍天下都不怕……”
“要死了,你个破雨椿、烂雨椿,丢到垃圾堆里没人要的臭雨椿,没完没了到会编排我,你真厉害!”栘枍说着便追来掐我的肉,一块块被掐得紫红、紫红特别痛,吓得我转身就跑。
回想起来年少往事,我总感觉我和栘枍,就像蓝主任讲解李白那首美丽的诗歌《长干行》所说,“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人间有许多美好的情感,而“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人生初恋的至美,值得用一生去珍珍藏藏、心心念念;无论人世浮沉、世事如何变幻,我们永远都要保持这份最初的纯真,在心底留下这片净土,一丝一毫也不要被沾染。(老阳开泰待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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