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早晨,就开始思念黄昏。
黄昏最吸引小孩的莫过于长时间的干旱送给我们的礼物——各色的蜻蜓,蓝色的,红色的,绿色的是最小的,翅膀流光溢彩,是很难得的。满院子上下翩飞,惹得我们纷纷蹑手蹑脚去捉,给它们的屁股上连一根狗尾巴草,拍着巴掌看它们驮着草飞到哪里。连小猫都匍匐着,弓着身子,为一场盛宴而激动。到底多少蜻蜓丧命在我们的手上,现在想起来不禁汗颜。
在吹风时,往往带来大量的黄土,我们称之为“下黄沙”,是那时候水土破坏严重的后果,在小孩的眼里却是另一番风景。漫天尘土飞扬,傍晚的余晖映着沙土显得格外的明黄,天也好,地也好,连房子都是黄黄的,好看极了。在这样耀眼的颜色中,人是醉的。 有一次,下午吃晚饭到学校排练舞蹈,为六一做准备, 乌沉沉的云压得四处都是昏蒙蒙的,回家的时候下了大暴雨,浑身湿漉漉地冲回家。那个黄昏,是黑白的,跳跃的,欢欣的。
大抵一切都明晃晃地展示在人眼前之后,在慢慢消退颜色,蒙上夜幕的过程是十分神秘的,黄昏就像个魔术师,将一切都变没之前先来一场华丽的表演。有动听的音乐,那是鸟雀归巢时的欢吟,忙碌一天了,终于可以为雏鸟在睡前哼唱温柔的小夜曲;有美丽的幕布,那是蓝天上的白云,被太阳映得变幻出璀璨耀眼的颜色,被清风吹动出万千姿态,那是大地上的绿肥红瘦,借着黄昏的光影变幻,试穿着自己各色的衣衫;有活蹦乱跳的小孩子,在余晖中拖着长长的影子,晃着羊角小辫,与同伴分享着小秘密,欢笑洒满回家的小路,让小花们都支楞起耳朵,想偷听那纯真的美好故事;也有不解风情的人们(比如说悲催的老师们),还在格子间里对着电脑忙碌,对于悄悄爬上桌子阳光不管不顾,让它又落寞离开,只偶尔抬头开窗外,惊觉天又黑了······
静待一场黄昏,在一天的尽头,去看时光流逝的影子。没有什么比黄昏更让你感受到时间的宝贵,生命的易逝,日晷太慢,更漏太枯燥。只有黄昏,在光明消逝前,你能清楚地从明亮转晦暗中看到时间在万物身上滑过,它滑过江河,流水变得潺湲,再暴躁的奔腾也会在黄昏变得乖顺;它滑过草木,花和叶子变得扶疏,消了颜色,只剩大致轮廓和淡淡的芬芳;它滑过高山,山石变成黛青色,可以拿来画美人的蛾眉,它滑过美人的面庞,凝脂变得黯淡······
黄昏改换大地,不过于绚丽多彩中,告诉你,一切浮世繁华终究逃不过曲终人散,不必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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