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坐在长椅上聊天。
深秋,叶子落得悄无声息,她将手里的书合上了推向男生。问道:“你觉得这世间,多的是成见还是自轻?”
“成见。”
一阵凉风刮过,路过的男人裹紧了外套,脚步加快,逃命似地绕过了长椅在转弯处不见了。女生将手指用力地按在衣料的褶皱上,一遍一遍,不厌其烦,但褶皱还是会在她松开手指时继续出现。
“这衣服不好。”她说。
“大家都一样的。”男生按了按褶皱,但他也失败了。
“那,大家都不好。”她又说。
“也许过段日子,就会慢慢好起来。"男生安慰她道。
“多久?”她问。
他摇了摇头,看向路旁两排笔直的梧桐,它们都在秋霜中落光了黄叶,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我们去踩梧桐叶吧?"许久,他才提出这个思索了很久的想法。见女生不再搭理自己,他只好将长椅上的书收回了包里。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一天,我去买帽子,商店里只剩下一款帽子,还有黑白两色。想着本来就是必需品,也无所谓样式,于是我选了黑帽子。”
女生从包里拿出她的黑帽子,接着说道:“可是店员推荐白帽子更适合我,她说这是热卖款里卖得最多的一个颜色。”
“我还是选了黑色。”她将帽子戴在了自己头上,整理好边发,侧过身问他:“好看吗?"
“嗯。”他瞥了一眼手表,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可女生依然看见了,她将帽子摘下,摆弄了一阵,递给了他,“戴白帽子的人很多,我太显眼了。”
“我选择了出庭作证,但他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我反而因为这顶黑帽,不得不承受着别人异样的目光。”
“你知道的,被性侵的不止我一个人。 ”
梧桐的叶子落了又落,和女生刚来这里时一样,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能再给我多带本书过来吗?"女生拿出随身的小日历,指着上面的某个圈说道。
“白帽脏得不堪时,还是叫它白帽。”他说,并将包里的书重新拿了出来,“这本书值得再看一看,我下次来再给你带新的。”
“可我是黑帽。”她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自言自语道,“黑帽就是黑帽,永远不可能是白帽。”说完这句话,她就不作声了。
三年前,她刚来这里时,也是梧桐落叶的深秋,她跟着院长一起挑选了一个靠窗的床位,领了两套衣服,还好,是自己喜欢的颜色。
而后来,她才知道,这种美丽的颜色是为特殊人群准备的。外人不知道,可包括刚刚路过的那个男人,这里的人都知道,有亲人在这里的家属也知道。
她讨厌这种特殊。
男生再次看了一眼手表,提议道:“我们去踩梧桐叶吧。”
“不了,我该回去吃药了。”女生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褶皱,但它们依然没有消失。
“帽子送你了,换你......下次给我买块手表。”说完,她抱着书从小路跑了。
秋风又起了,他抬起脚来,咔嚓踩碎了一片片黄叶......
流言这东西,比流感蔓延的速度更快,比流星所蕴含的能量更巨大,比流氓更具有恶意,比流产更能让人心力憔悴。
——《围城》
202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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