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大野是整片街区最靓的喵。
大野的靓和其他喵还不一样，他不是容貌英俊，或是姿态高贵，他是整片街区最有势力的黑猫。
街区野猫的生态圈，就像城市流浪汉的缩影，落魄归落魄，但总有个领头的强者俯视众生。
大野就是这样的一位强猫，爪子锋利，嗅觉灵敏，身姿矫健，擅长伪装。
深夜，城市迎来入冬后的第一场初雪，破旧的老街区更为寂静。
废弃的小卖部屋檐下，大野趴在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布团上，琥珀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他迎来了今夜第一位客人。
腹部隆起的白猫摇摇晃晃的踱到他面前，“大野，他们说有困难可以来找你。”
白猫看似饿了很久，四肢在寒风中冷不住颤栗。
大野只扫了她腹部一眼，舔舔爪子直起身来，把布团让给她，“在这等着。”
冬夜的雪下得更大了。
02
包盟坐末班车回到出租屋时，已是深夜11点。
出租屋在小区二楼，不透风，不采光，是这层最便宜的一间。
包盟哆嗦着掏出钥匙，看到铁门上贴着房东的催款单，一时发愣。
打开门，他试了试主灯开关。
果然，屋内还是一片漆黑。
看来昨天希望房东宽容两天房租的请求被无声拒绝了。
包盟把疲倦的身体扔进散发霉味的沙发，鼻子发酸。
来B市一年了，不过从地下室搬进了老城区。逼近年关，老板卷款跑路，工资迟迟不批，卡里存款所剩无几。
包盟在没水没电的出租屋里很是出神了一阵，直到肚子咕咕叫的唤回他的神智。
包盟坐起身，泡面是没希望了，还是去街尾吃份麻辣烫吧。
03
大野是寻着香味走的。
刺骨的寒风中传来一丝火腿肠的味道，他向街尾走去。
最糟的情况发生了。
这火腿肠不是人类吃剩的，而是正被一个憨厚敦实的男人夹在筷子里。
大野竖起尾巴，有点犹豫。
人类多么反复无常，前一秒在拿食物逗你，后一秒可能就要拿脚踹你。
大野仔细打量这个吃麻辣烫的男人。
黑色羽绒服皱巴巴，裤腿有磨损，一双运动鞋泛黄。脸色暗沉，双眼发红。
这家伙的生活也不怎么样嘛。
远处那男人好像发现了大野，瞟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动作有点不自然。
大野踱着步子接近，纯黑的脚掌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梅花印。
男人似乎很紧张，右手一挥，扔出一片菜叶，恰好落在大野面前。
大野抬起头，眯着眼看他，看来是个很识趣的男人。
男人见大野又走两步，连忙又扔出半根火腿肠，一小撮面条，一粒撒尿牛丸，两片土豆。
大野没再往前走，叼起食物就往回跑。
04
是的，包盟怕黑猫。
包盟刚懂事时，他妈妈给他讲了个故事。
一只通体黝黑的猫是地狱的通信使者，每当夜幕降临，黑猫都要给将死之人眉心按上印迹，是为勾魂使者指路。那些将死之人的恐惧，就成了黑猫的饵食。
自那以后，包盟都觉得黑猫是邪恶的化身，沾上是要倒霉的。
包盟揉了揉半饱的肚子，有点怨念。
房租没交上，工资没下发，大雪天的下楼吃碗麻辣烫，还被野猫分了半碗。
手机震了震，是经理的消息：今晚发终稿给客户。
昏黄的路灯下，包盟微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望向居民区自家黑漆漆的窗口，想想还是去网吧工作。
许是下雪的缘故，网吧里比平常冷清很多，柜台的老板娘倦倦的睁不开眼。
包盟找了台靠里的电脑，插上U盘，又开始了深夜的工作。
这次客户的小助理精力旺盛，深夜不下班，不停的给包盟发着修改消息。
包盟不知改了多久稿子，突然心脏一丝刺痛，赶紧喝了口热咖啡，还是觉得身体一阵阵发冷。
他突然想起来，昨夜也是这么加班，算来已经30多个小时没好好休息。
揉了揉发酸的双眼，脑袋里突然嗡的一声响，包盟无力的倒在了桌上。
发光的荧幕上，小助理的消息还在源源不断。
包盟在最后的时刻想起了那只黑猫。
05
大野把食物分给白猫，又在小卖部门前躺了下来。
他打个哈欠，正准备打个盹，突然看到对面黑黢黢的居民楼上，有两个奇怪的影子。
两个影子都戴着高高的官帽，一个瘦长，一个微胖。
大野一激灵站了起来，死死盯住黑影，见黑影风一般的朝巷尾小吃摊飞去。
那个男人！
大野嘟囔，“这个恩情可就大了。”
猫是个神奇的物种，不仅有九条命，通灵，还得报恩。
如今三件事缴在一起，大野可拧紧了眉头。
赶到小吃摊时，男人和黑白无常都不见踪影。
大野嗅嗅男人坐过的位置，循着气味，直奔网吧。
瘦高的白无常拿着本册子，站在晕倒的包盟身旁翻了翻，“这胖子命可真不好，这么年轻过劳死。”
矮胖的黑无常答道，“如今见怪不怪了。我看这世道比从前更坏，寿终正寝都难。”
白无常摇摇头，“生死有命，开始吧。”
柜台里打盹的老板娘突然一声尖叫，“哪来的野猫！”
那野猫只朝着包盟扑来，一只爪子在他眉心印了个梅花。
黑无常冷冷看着他，挑眉，“以命换命？”
大野站在电脑上，威风凛凛，“逢恩必报，少废话。”
白无常点头，“那行吧，算他走运。”
06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包盟脸上。
他依稀只记得脑袋“嗡”的一声，然后人事不知。
“差点以为要死了。”
包盟伸了个懒腰，惊讶地看到电脑顶上趴着昨天那只黑猫，像是刚受过极大痛苦似的紧闭着眼。
“你......”
黑猫懒得听他说话，翻过身去。
屏幕又亮起光，被晒了一晚的小助理还在夺命连环Call。
包盟看到小助理的对话框上覆盖着一份新的文本。
上面写着：管饭啊，混蛋！！！
-完-
*写在最后，
愿所有冬夜晚归人，都能被世界善良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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