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半斤石头
好人,终归土;坏人,终归土。
躺在床上上,全身没有一丝血色,面部扭曲,嘴巴大大的张开。显然死亡的时候非常痛苦的。全身的皮肤紧贴这骨头一排一排的肋骨都显露了出来。这与生前的霸气形成强烈的对比。大伯的尸体被推进火葬场的时候,我始终无法定位这具已无生命迹象的躯体人格的好坏。
大伯是监狱的常客。大约7岁那年,我寄住在大伯家里。跟奶奶、大伯、大伯母的住在一起。在我的印象中,大伯很少在家,每次回来2、3天之后。又匆匆的离开,脑子里它的形象就是戴着一副大框眼镜、背着斜肩的小包。衣服来来回回就是那两套西装。奇怪的是,他的衣服总是出奇的干净。每次回来,他总会带上一大包水果糖给我,甜滋滋的。因此,每次吃完糖,我都会期待大伯回来。
这次,我等了3个月,还是没见到拿着糖的大伯回来。我开始想念大伯还有那一大包的水果糖。每次放学回家,呆呆的站在门前眺望。我上三年级了,还是不见大伯的身影。吃完晚饭,只有奶奶和我坐在院子里。我问:“奶奶,为什么大伯那么就都没回来,我都升到二年级了?”奶奶满脸皱纹的脸顿时扭在一起,但却淡淡的回复了一句:“怕是要你五年级才能见。你二伯不听话,现在被警察抓住了。要等他学乖了才可以出来。”
警察?马上就想到坏人,大伯是坏人?小时候我不相信,长大了,证实大伯确实是。没有计划生育的控制下,奶奶生育了六男一女。那个年代,读书是最大的奢望了,大伯还是读到高中,算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了。凭着他的胆识和才智,没读书后,跟社会青年混在一起,就当上本村的大哥,还被尊称“饶雄”。从此,回家的次数少了。记得,二年级的时候,一次放学回家,奶奶、爷爷,大伯、二伯都在房子外面。大伯自己独自站在一边,旁边还放着尿桶,他红着眼睛,像头发怒的豹子,样子十分可怕,呼吸还有点急促。摸不着头脑的我习惯性的投入奶奶的怀里,好奇的看着这一切。走进奶奶身边,旁边二伯迎风传来一股刺鼻的尿骚味,注意到二伯,他的右眼明显肿了,手部还有擦伤的痕迹。除了奶奶低下头,双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其他人好像看不见我这个小孩的存在,继续保持原状。
“这些年来,你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奶奶打破沉默的气氛。
“白生养了,连亲生弟弟也打,还拿尿来,行,你这人真有出息,是我上辈子造的孽啊!”爷爷接着奶奶的话。
“亲生的又怎样?亲生就不用讲道理了,门外的那块田不是早就分给我了吗?他来瞎搀什么和,前几天已经提醒他了,看来弟弟不够醒目,还敢顶撞我。”
站在大伯对面的二伯准备冲上去,爷爷及时拉住他。也许爷爷知道,继续打也是身材魁梧、身强力壮并且有武术底子的大伯占上风。
一场田地之争以大伯胜利而告终。
大伯还是村里有名的“电老鼠”。而大伯最后一次在牢狱的生活也是因为偷电缆。我看过新闻上关于偷电缆的报道:盗贼白天骑摩托车到处踩点,看哪里有电缆线可以偷。他们大都选择电缆线架设远离村民房屋、地段比较偏僻,而且附近方便摩托车进出和隐藏的地点。然后,在没有月亮的夜晚或者是下雨的时候,骑摩托车去偷。作案时,一般是一人爬上水泥杆用断线钳把吊电缆线的钢丝剪断,把电缆线放下来落到地上,一人则在下面收捡,将电缆卷起来后装进事先准备好的编织袋里,最后用租借或临时叫的三轮摩托车运走。我看到,背后发凉,不难想象出大伯他们也是这样做的。他们是否真的没被人发现,是否没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邻居“万事通”牛伯的一个消息始终还是让心中的这块石头塌了下来。“大嫂,饶雄偷电缆被抓了,脚也摔断了!”这时我读高二,第一次亲耳听见大伯进监狱的事。冰冷黑暗的牢房,此时他会想什么!
大伯在我印象中也只是一个善良的普通人。他孝顺父母,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说爷爷奶奶的闲话。大伯曾经将隔壁村的一个男人打进医院,就因为他指着奶奶说:“就你生出这么个无用的窝囊废!”大伯一听,二话不说,以拳脚相待,边打还边讲:“畜生,怎么骂我都行,别说到我妈。” 虽然这方式不对,但我的心里还是支持的。
大伯还是个会讲故事的高手,三国、水浒是他的最爱。每次只要他一回家,我们几个小孩就会很自觉围着他,幽默的语言、恰到好处的语气、有时还会加上一些自创的动作。让我们经常忘记吃饭。另外,他擅长书法,写出来的字大气磅礴,像一只在展翅高飞的雄鹰。也很会教人,一有空就督促我们练书法。我跟他最志同道合的就是舞蹈和唱歌。每次快到爷爷、奶奶生日,他就会要求我们自行学一支舞和一首歌,服装他会提供。隔2、3天就会抽查我们的排练进程。到现在,我真的很感谢他给我提供如此多的快乐。
高三,火葬场,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因为病重,监狱长决定将他放出来养病,终于,你还是永远逃离了这黑暗的地方。希望你在天堂用善良之手摘掉坏人这顶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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