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是热闹的季节,有结束,有开始。
之于温良,这是他期盼不已的,真正的无人扰他的可与初心独处的开始。
“温良,猫唤作什么?”初心抱着一团灰白色的棉球,偏着头问厨房里做饭的温少爷。
温良从厨房里探出头,一手拿勺,笑得风花雪月,答她:八岁。
他们的猫,名唤八岁。
姑娘落在猫背上的手指滞了滞,笑了。
她怎会不知,他初相识她时,她啊,不偏不倚,恰值八岁。
所以,你看啊,我的傻姑娘啊,我有多欢喜你,连养只猫儿,起个名字,都得绕着圈来和你相关。
温良把饭菜端上桌时,一室的清香满满。
蹲在地上的一猫一人甚是自觉地上了桌。
温良做得一手好菜,自某一年始,为着一个对做饭煮菜毫无天赋的姑娘。
“阿心,尝尝这个。”温良看着将怀里的猫当成宝的姑娘,夹了块鱼肉放进姑娘碗中。
初心拿起碗边的筷子,夹起肉送到了八岁口边,话语宠溺:八岁,吃啊…真乖。
对面的温少爷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眼里的温柔褪去,一脸黑线。
好嘛,他的阿心啊,这是学会喜新厌旧了啊。
于是乎,某如花的少年沉着脸起身,伸手捞过初心怀里的猫,伴随着猫儿的一声厉叫,温良的声音落进初心耳中:八岁还没洗澡,不能上桌。
十五岁的姑娘一脸茫然,默默拿起筷子扒着碗里的白米饭。
“温良,你怎么了?”灯光落在少年面上,那模样,如深海蓄积猛浪。
“好好吃饭。”温少爷的不悦,溢于言表,可那个傻傻的姑娘啊,毕竟纯良,尚不知这少年的怒气自何而来。
实则不过是啊,温少爷感受到了这一猫二人的家中,他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所以甚为不悦。
第二日,温良待初心的温柔,一如既往。
少年自储物房中推出一辆自行车,唤她:阿心,坐上来。
姑娘望了望储物间,没有瞧见其他的交通工具。
晨风中的温少爷扬起唇角,带了些许狭意。
于是,温良如愿地载着初心,踏着温柔的阳光,去了学校。
姑娘的手环过少年的腰际时,少年唇边的笑啊,仿佛开了一山的杜鹃花,恣意蔓延。
他其实是个多容易满足的人啊,只要那样一个人,相伴在侧而已。
“阿心,今天的军训,你不必参加了,去班级里露个面就好,我叫顾颜打点好了。”温良将车锁好,取过初心肩上的书包。
“可是……”
“没有可是,你身体不舒服,受不了。”
温良送她到教室,揉揉她的发:等我,上完课就接你回家。
那个名唤温良的少年,费尽心计,谋篇布局,全系一个她啊。
温良走时,落进初心眼中的,是教室里的各色神情,艳羡的,疑惑的,以及……嫉妒的。
初心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名叫陈橙,扎丸子头的姑娘笑起来极是友善。
上午十一点,烈日焦灼,运动场上的军训队伍里一阵骚动。
“不好意思,借过,借过。”讲话的人,是顾颜,走在前面的人,一脸冷色。
倒在地上的人,是初心。
踏光而来的人,是温良。
温良蹲在初心身旁,眼中的怒意在看见姑娘惨白的面容时却瞬时变得担忧,无尽如深渊的担忧,皱着眉,他道:阿心,你能不能听话些?
能不能,听话些?听我的话,不好吗?
初心弯了弯唇角,极力掩饰腹部的疼痛,轻声答他:好。
其实,我的温少爷啊,我何其欢喜你啊,我多愿奉献我的一生,给我唯一欢喜的你,只愿上苍不阻碍,只要你不厌倦,无论你所求为何,我都必如你所愿。
温良伸手横抱起初心,话语响在她的耳畔:真是笨得可以。
笨成这样,怎么能照顾好自己?
“阿良,注意点。”顾颜抬手横在温良面前,神色忧虑。
“注意什么?”少年的眼底波涛汹涌,话语清寒,具是不容冒犯的气息。
初心之于温良,自那么久以前,便逃不过简简单单的那么四个字:关心则乱。
人群中的闲言碎语,温良从不愿分心去顾及。他从不吝惜温柔,只是,那温柔啊,除了她,旁人都休想分得半分。
温良带初心回了家,将姑娘安置在床上,端了一杯红糖水递给她。
“不是说了不用去军训的?”少年抱着手,看她。
畏缩的姑娘抬眼看看他,极是心虚,弱弱答他:温良,我,不想搞特殊。
“真是个笨丫头。”温良道,语气里没了半分怒意。
她自有她想折腾的事,只是,他亦有他想待她的方式。所以,她于这世间所有的不知所措,他都会替她善后。
“温良,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姑娘抱着玻璃杯,唇边留着焦糖色的药渍。
温良上前,抬手替她除去唇边的污渍,答她:好。
唉,他的何其呆傻的姑娘啊,他该拿她怎么办呢?
你知不知道,这世间任何人,任何事,都伤不了我半分。因为无甚在意,自然无从计较。
你又知不知道,这世间只需一个人,便可以令我心如刀绞。因为过分在意,所以斤斤计较,同这世间计较着要讨回每一分你所受过的伤害。
所以,你知不知道,这世间,我最害怕失去的,不过是一个你。哪怕只是消失我的视线片刻,也会深感不安。因为担心你皱眉,因为害怕你受伤,怕你承受不来这尚不够良善的世界里的苦难。
所以想每一分每一秒,都和你在一起,保护你。
所以啊所以,你可不可以别皱眉别流泪,别让我心疼呢?
我最最亲爱的姑娘啊,你说,如此可好啊?
初心躺在床上,闭眼前见到的,是温良在她床边看书的模样,那样优雅,那样清贵。初心想,无怪乎这世间有如是一个成语:与生俱来。
她想,用来形容温良,正好。
温良觉察到她的目光,抬眼看她,姑娘立时红了脸,抓起被子盖过了头顶。
十五六岁的姑娘,再如何不经事,终逃不过脸红心跳四字。
初心不同,她自八岁起见温良,便学了这么一个习惯。
温良莞尔,起身替她将被子掖好。
未几,躺在床上的姑娘动了动唇,唤出了如是两个字:温良。
姑娘的唇畔含笑,说的是梦话呢。
少年翻动书页的指尖滞了滞,笑得无甚欢喜。
我日日与这世界周旋,不为自己,不为旁人,只为你。还好,你也是如此,将我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温良想,这世界若不愿善待他的姑娘,他便替全世界来将她善待;这世界若善待她,他便时时刻刻记着,日后替她还给全世界。他要她活得无忧不负疚,不心伤,不抱憾。
“阿心,你要快乐。”
温良执笔在书页的空白处,落下如此一行字迹。
从前以后,他对她的爱,都无甚刻意,不过如顺流之水,只那样做便是,从不思量自己的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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