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黄昏,云在空中被风吹开,成条纹状。红光照射,整个西边的云,宛若劈成两边的羊排,鲜血淋漓。火红的残阳不甘心地把自己的光照射在每一处,红霞满天,红光铺地,远远望着宛若这片土地正被烈焰焚烧,反复煎熬。
空中一只孤独的鹰不停地盘旋着,不知是找不到归家的路,还是寻找食物饱腹。而地上的牛羊已经陆陆续续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夕阳还在挣扎,月亮已经开始升起,隐露着淡淡的光辉,与太阳不同,她决定要给世人温馨的光芒,伴着世人好梦入睡。
归家的燕不时地发出几声啾鸣,倒是映衬出了周边的安静。可未安静片刻,躲在草丛中的蛙虫,开始鸣叫了起来,不甘落寞。大路就像一条被太阳晒死的长蛇,在这郊野处蜿蜒曲折地躺着。
蜿蜒的尽头有家宅院,或是为了安静,选择在这郊野无人处安居。宅院门口站着一位男子,估摸三十左右,发髻下的头发顺直整齐,一身雪白的衣衫上有着几个不起眼的补丁,一双长靴不带半点泥星,说不上气派,倒也利落干净。
男子就这么笔挺地站在门前,负手而立,一把剑靠在身边的石狮旁,剑眉微微蹙起,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小路前方,像在等着谁。男子身后的宅院中并没有往日的炊烟。烹调声,嬉笑声,就连犬吠声也听不到。如此死寂的环境中,男子站在门前已经很久,不由几分焦躁,他不喜欢如此安静的气氛。但是他还是要等,因为今天——有个朋友要来!
一川枫叶,两岸芦花。
霞光照射在男子脸上,红彤彤,稍微有点发烫。或是约期将至,男子的表情也是越来越凝重,双手不由握拳,脚也不是自主摩擦了一下地面。若不是有事,此时倒也是赏景的好时候。
“哒、哒。”
“哒、哒。”
脚步声不疾不徐的传来,由远及近,男子不由得身子一动,手藏于袖间,眼睛微微一眯,望着道路远方,心中不由得一紧。
“哒、哒。”
响声越来越清晰,可是道路远处的枫叶林,挡住了来客的身影,惟有传来逐渐清晰的脚步声。男子突然觉得,这脚步声变得如此吵闹,他不希望有人破坏这安宁的气氛。
片刻。脚步声的主人终于走出枫叶林,出现在小路上,却是个名青衣男子。
那青衣男子也是三十左右模样,脚步不急不缓,道不出的洒脱姿态。青衣男子望见宅院门前有人等候,嘴角轻轻扬起,微微一笑也不言语,依旧慢慢走去。
可门前的这位白衣男子却是没有他那么轻松。青衣男子越走越近,白衣男子的眉头却是越皱越弯,不苟言笑地望着缓缓走来的人。
“启寒兄,别来无恙啊!”
那名青衣男子走近后,依旧是满脸笑容,轻描淡写地问候了一句。
听到问候,白衣男子原本皱起的眉头也是突然展开,咬了咬嘴唇,心中五味杂陈,终于来是说出了一句:“你不该来!”
“可我还是来了。”
青衣男子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无意识地耸了耸肩。
白衣男子眉头又是一皱,心里酝酿了很久,面露挣扎之色说道:“我们还是朋友么?”
“是,可是这是另外一件事。”
青衣男子依旧笑着,仿佛那张笑脸是粘上去的一般,丝毫不变。
“那我不会让你进去!”
“可我还是能进去!”
白衣男子的话说得如此坚定,可用在青衣男子这里仿若掉进了棉花堆中,丝毫不起作用。
话已至此,无需多言。
白衣男子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剑,轻轻一挑便是剑已在手,出鞘无声,剑锋直指青衣男子。白衣男子一个起步,便是朝着青衣男子刺去。剑声呼啸,隐隐有龙吟之声。一剑刺来,白衣男子袖袍鼓风而起,道路旁的草木也是被带起的剑气吹得朝两边散开,宝剑冲刺带起的一股剑气在空中飞驰,透明却又清晰可见,半途中触着的飞叶也是在这剑气中绞为了齑粉。
青衣男子还是一脸淡然的表情,丝毫不惊,望着夹带着罡硬剑气刺向自己的宝剑,只是轻轻抬起右手,手掌摊开,对着宝剑轻轻一挡,这宝剑便是在青衣男子右手前一寸处隔空停了下来,再难前进半分。
白衣男子见状心中大惊,手上却没有停下,只见得白衣男子手腕绕剑柄一转,右手摊开,大喝一声,以掌推之势将剑柄重重一拍向前推去。顿时宝剑剑声金光大作,龙吟声响彻九霄,周围狂风四起。
青衣男子始料不及,怎知白衣男子还有后招,只得双手向前逼动真气将宝剑挡在身前。可身子却是因为宝剑的推力迅速后退,硬生生地被逼退七丈有余。所经途中的草木早已被剑气搅碎成了齑粉飘散在空中,顿时空中尘土飞扬,朦朦胧胧。而那青衣男子后退所经之路早已变成了一条深沟。
青衣男子奋力止住宝剑的推进,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宝剑,略显狼狈。起初宝剑隐隐发出金光龙吟,剑身不断颤抖,可就在青衣男子重重一握之后,宝剑突然金光隐退,与普通铁剑无异。
青衣男子握着宝剑随手挥了挥,旋即便是扔在一旁,又是露出一副淡淡的笑容,对着眼前一脸严肃的白衣男子说道:“龙渊宝剑果然不错!启寒兄的修为也是见长不少!可是你知道的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我能逼退你七丈,就可以逼退你千百丈。只要我这条命还在,你便休想把我孩儿带走。”白衣男子一脸坚定的神情说道。
“启寒兄,你这样会让我为难!”
“哼!你想要做的事,什么时候会觉得为难!”
听到白衣男子如此说道,青衣男子脸上笑容愈发灿烂,说道:“还是启寒兄懂我!”
“我并不懂你,你变了!”
“我没变,只能说启寒兄还不够懂我!”
“你走吧!我不想和你打。”
青衣男子摇了摇头,轻笑说道:“既然来了,我就没想过空手走。”
“你知不知道,你打机峰的时候很招人烦!”
说完,白衣男子便是从袖中掏出了一把扇子。那扇子不知用何种木头制成,通身黝黑,但却是散发出淡淡幽香,闻之教人精神一振。摊开扇身,只观得扇上白纸中画着一座高山,山峰高耸入云,隐隐听见猿啼虎啸之声。山下是一条大河,河中流水湍急汹涌,几有奔湍而出之势。
白衣男子手持扇子对着空中一扇,只见这空中竟是凭空出现了无数巨石朝着青衣男子飞速砸去,顿时轰隆声不绝于耳,四处尘埃飞起。青衣男子不得不辗转腾移,一时间身形略显狼狈。可就在青衣男子一心躲避砸下的巨石时,白衣男子又是一扇,这地里又是出现了一道道水柱,攒地而起,所经之处的树木全被这凶猛的水柱击打成无数小段。
只观得青衣男子飞速后退,手中打着莫名的手势,身子边后退,身前边结起了一层层厚实的石墙。
水柱与巨石击打在阻隔的石墙上,一击便碎。
一层,两层,三层,四层……
终于在击穿了十几道石墙之后,水柱与巨石才消失不见。而此时的青衣男子早已不现方才的从容自得,脸色略显苍白,呼吸也是变得急促了起来。
“山河扇!”青衣男子惊呼,脸上微微诧异,旋即又像是遇见了老朋友一般,满脸怀旧地望着白衣男子手中的扇子,轻声说道:“果真是山河扇,也不知多少年未见了,今日竟是在启寒兄手中见到,不枉此行,不枉此行啊!可惜没有春秋笔,山河扇也是难见其真正威力!”
白衣男子并没有接话,他也不想接话,此时的自己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或者拖住他。
白衣男子正欲继续发动攻势,却发现那青衣男子犹如鬼魅般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那略显苍白的脸上又是再次出现了最初的笑容,对着白衣男子说道:“既然启寒兄得到了山河扇,不如由小弟我来演示一下山河扇的威力!”
说完未等片刻,青衣男子便是从白衣男子手中夺过了山河扇,眨眼又是回到了方才所站的地方。
未等到白衣男子露出惊愕的表情,青衣男子便是手持山河扇,口中喃喃有词念着,便是对着空中随手一扇。突然风云变色,那起初还是晚霞落幕,此时竟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那闪电犹如狂蛇一般对着白衣男子直射而去。
白衣男子迅速后退,四处躲避。那闪电击中的地方也是出现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坑,周围草木一片焦黑。白衣男子还未来得及惊讶于山河扇的能力,只见得四周突然涌现出了无数水柱,那水柱与之前相比,不知大了几倍,水柱不断变幻,到最后竟是变换成了水龙的形态,四面八方朝着白衣男子冲击而来。
“轰!”
水流相撞发起了巨大的响声,而处在水柱中央的白衣男子此时已经被水柱的冲击伤得不轻,连吐了几大口血,血中竟然夹杂着些许脏腑碎块,令人望之胆战心惊。
可未等白衣男子缓过片刻,只见得空中陡然变黑。白衣男子抬头一望,只见得头顶竟然出现了一座巨大山峰,白衣男子避无可避,只得眼睁睁地望着这座山峰朝着自己身子压来。
“轰!”
又是一声巨响,山峰落下,整个路面都颤抖了许久,就连远处山林中的飞鸟也是惊得四处逃逸。
青衣男子走到山前,纸扇一挥,山峰眨眼便消失不见,天空也是重新出现了晚霞,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青衣男子望着眼前躺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血肉模糊,双目不眨的白衣男子,摇头叹道:“启寒兄啊!你这又是何苦呢!我本不喜杀生的!”
虽然青衣男子如此说道,可脸上依旧是淡淡笑容。
青衣男子对着白衣男子说完,便是朝着宅院走去,依旧是不急不缓的步子,依旧是悠然自得的笑容,全然不像刚与人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斗。
“咚!咚!咚!”
青衣男子在宅院门口轻轻敲起了门。
“看来是不愿开门啊!既然如此那我便进去好了!”在等了片刻之后,青衣男子自言自语道,语气自然,仿佛是出入自家门。
青衣男子推开了门,只见偌大的庭院内仅有一位老者坐在椅子上,旁边是一位年轻美妇人。
那老者从青衣男子进来,便是一直闭着眼睛坐在安乐椅上,手中握着一串佛珠,不停地拨动着。那佛珠该是有了些年头,在这老者的手中盘玩多年,珠身已经包浆了,颗颗玲珑,闪烁着晶莹的光泽。那妇人虽是一张俏脸尚带泪痕,可脸上此时却不带悲喜,看不出任何表情。
青年男子不以为意,面带笑容,轻轻笑道:“见过陆老,见过大嫂,二位别来无恙否?”
“我夫君死了吧?”妇人出声问道,语气之间平淡无奇,看不出悲喜。
“在门外!”
“是啊!我该想到的。我该想到你会把他给杀了。可惜……”
“茵茵,算了!过去的就无需多言!”老者突然睁开了双眼,一双虎目盯着青衣男子,说道“世人说你生性薄凉,毫无血性,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世人之言,与我何干!”青衣男子摆了摆手,转而对着妇人说道,“大嫂,我无心与你们作对,把孩子给我吧!我还能送你们一场造化!”青衣男子如此说道。
“休想,去年你来此,夫君便是说过此事没得商量,今日亦是如此!”
“大嫂,莫让我逼你啊!”青衣男子,一脸笑意,自然而然的说道。仿佛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大嫂,而是一位素来不相识之人,说得竟是如此轻描淡写。
“是你要逼死我们全家!”
老者见状,虎目瞪着青衣男子,手中佛珠握成一团,心中悲痛不已。
“陆老言重了!”
青衣男子摇了摇头,开始向着老者以及妇人走去。
“哼!你要是想逼供的话就别白费力气了,!”
说完突然老者头颅一垂,口中黑血流出,之后便是毫无生气,而握在手中的佛珠也是莫名的断了线,散落一地,响起了嘈杂之声。
“噗通!”
那妇人也是随后倒地,嘴角流出的黑血滴在了洁白的衣襟上,宛若刚画上去的一朵朵墨梅。妇人弯着门外,虽然见不到夫君的身影,却是想起了之前种种。
孩子应该送远了吧!夫君曾说过不求这孩子飞黄腾达,但求他一生幸福安稳,便是叫他念安吧!
陆念安!是个不错的名字呢!
已经过了这么久,孩子应该安全了吧,妇人如此想到。
想到这里妇人对着门外笑了笑,便是再也一动不动。
“果然还是来晚了,孩子被送走了啊!”青衣男子看见眼见二人躺在地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而是望了望宅院四周,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我本不喜杀生!这又是何苦呢!”
说完离开了宅院,不再看这院中二人一眼,临走前挥了挥山河扇,这座宅院连着倒下的三个人竟是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宛若鬼魅。
青衣男子摇了摇头,轻笑道:“可惜啦,我这一世怕是又少了几个朋友……”
说完便是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沿着这条大路向着远方走去,直至消失。
此时夕阳已经落下山头了,周围又恢复了起初的宁静。月亮那轻柔的光芒,照着着大地,好像披上了一件薄若蝉翼的纱衣。微风轻轻吹动,枯枝颤摇有声。繁星炯炯,郊野依旧亮堂。枫林中的鸟儿不是地哼唱几句,草木中的蛙虫随即跟着和鸣,一片安静祥和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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