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雨下了两天,而我也在家里窝了两天。枯树也像根柴火棍一样被我扔在床下边,不过我告诉过他,呆那别动!妈的,你孙子要是敢像鬼一样的乱转,老子当柴火烧了你!没办法,烦!
深秋的雨,很愁人。秋雨淅淅沥沥的时候,意味着我只能囿于斗室,夜不出户。尤其是失眠的夜里,躺在床上,听窗外雨滴落在屋前檐下,那种沉闷与压抑,无法形容。雨声滴滴嗒嗒,仿佛钟表细数死亡的声音。无边的惆怅,无边的夜。
而就在那两个下雨的白天,老妈甩给我了另一条我以前从没有想过的路。村里与我同龄的年轻人,都出外打工了,我是不是也应该出去锻炼锻炼!老妈声音慈祥,但隐含着恨铁不成钢。好吧,我承认,我在家好吃懒做。我要为自己找生路了。
直到第四天,天晴了后的第二天,野外的荒路上才干。
去找大黄之前,我带枯树在田野里尽情的疯了两圈。几夜没出来,跟他妈坐牢一样。在广阔的田野里尽情狂奔,凌空跃起,真他妈爽。终于静下来,我们往河边走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无论我们怎么折腾,再也没有鸟儿受惊飞散。一想起这儿,刚才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等我们到河边,大黄今天出来了,而且已经在那吞云吐雾了。还没走到,我就意外的发现,楚楚这鸟人也在,正站在上边的桥沿上。
我朝楚楚看了一会,没打招呼,摞下枯树,在大黄身边坐下来。茅草上有很多露水,一坐下来,屁股上的裤子都打湿了,有点难受。我扭头看看大黄,他正聚精会神的抽烟呢,看都不看我一眼。
过了好一会,我问大黄:“你们来多久了?刚才聊什么来着?”
大黄没理会我的用意,简单的回答我:“没多久,我刚抽支烟的功夫,她就过来了。停那一直也没开腔,这不你们就来了嘛!”
“你辞职那事,现在咋说啦?”过了一会,我问他。
“给我做了几次思想工作,小陈劝了我两次,老大也做了两次思想工作,无非是说现在特殊时期如何如何,以后就可以怎样了……”大黄平静的讲,“我不动摇,你猜咋样?”
“咋?”
“有一次,老大滔滔不绝的讲了半天,我不为所动。他竟然发火了,还说不经过他同意,谁他妈也放不走我。”他讲这话时依然很平静。
“那你准备怎么办?”我问他。
“我们能帮上忙吗?”一直站在桥沿上的楚楚这时突然开腔。
“你们?哼哼……”大黄冷笑了两声,“你们能帮上啥忙?再说了,我辞职需要帮啥忙?进不好进,出还不好出?”
他说的也是,进,不好进,出,还他妈的不好出吗?
“其实,过几天我可能也要离开了。”我转过话题,同时观察着他们几个的表情。
楚楚和大黄同时扭过头来看着我,看出来他们有点意外,但表情中并没有我期待的不舍,至少没有很深的不舍。这让我多少有些失落。只有枯树,立在原地一动没动,唉,反正我走到哪都可以把他当打狗棍或扁担一样带上的。
“你要去哪?”大黄先开口问我。
“去南方,很远的。你们永远也去不了!”我忽然有些伤感。
“我能去!”楚楚接话说。
知道你可以去,但你不可能跟我一路去。所以,一样是分别了。我心里想,但没说出来。
“什么时候走?”又是大黄问我,我在想,楚楚你个鸟人咋就不问我呢!
“过不了几天,这几天要是天天出来,还能再见几次。”我说。
枯树就地转了一下,楚楚飞过来,落在了他的树叉上。
大家一起沉默了一会,我继续追问大黄:“你辞职准备去哪?”
大黄一脸迷茫的表情,回头看了看我没说话。又过了一会,他开口说:“其实我也想去外边的世界看看。”
“你想不想去南方?”话一出口,我又有点后悔,我他妈是要出门去打工,带个鸟都不可能的,能带条狗?
“想过,但是我不能跟你一起去。”他这么说,让我轻松了点。
“以后我们可能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我连忙说。但转念想想,又心生悲意,楚楚也不能一起,大黄也不能一起,以后一个人跟谁玩?每天抱着枯树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
“等着吧,总会见面的!”楚楚话音沉重,语带心酸,仿佛今天就是给我送行一样。枯树立在她脚下,却精神抖擞。
看着对面镇上轮廓分明的建筑物和显眼的寨墙,大家又一起沉默。
事实永远比想象发展的要快。
走之前我竟然没有再见上大黄。
第二天我们来到河边,楚楚早已到了。我坐到草丛里,楚楚也飞过来落在枯树枝头上。
跟楚楚讲话,基本就是半个钟头来上一句话,所以说是聊,却还不如说是在观察夜空,感受黑夜。等了很久也没见大黄出来,直到天将亮,我带上枯树回家。楚楚跟着我们,快到村庄附近时,她才掉头飞走。
第三天我们如约又去河边,但远远的仍然没有见到大黄的身影。楚楚也还没来。我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觉。但,仍旧坐下来等他们。但是那晚大黄终究还是没来,我开始有些担心。后来,楚楚来的时候,我们商量好,由他傍晚时去镇上探听下情况。
第四天,楚楚早早的在河边等着我们了,并且不负众望的为我们带来了坏消息:大黄他们单位里以他辞职交接的重要文件被藏匿为由将他关起来了。来不及气愤,我想马上去看看他,夜里就去。被楚楚给制止了,人都不知道关哪,你去哪看?我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去。
又是下雨,而就在这个雨天,我要走了。
来不及再见大黄一面,甚至是楚楚。我认了。
但在走的前一天夜里,我将收拾好的东西放好,坐在窗下听雨时,楚楚来了。她站在窗外的屋檐下,浑身雨水,仰头看着我,没有话,我也没有话。最后,她悲哀的叫了两声,纵身消失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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