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黄时节,我和娅子课间闲聊,朋友递给我俩每人一颗金黄色的长得饱满的杏子。朋友说:“尝尝吧,这是纯天然的。”娅子接过杏子,在手里摸索。朋友说:吃啊,在手里看什么?娅子笑了,笑得有点腼腆:“这么好的东西,我舍不得吃,带回去给孩子。”娅子的话,听得我心里波涛汹涌,好久难以释怀。
娅子生在书香家庭,在父母的手心长大。成家后,丈夫贴心,孩子懂事,幸福美满。哪里又少了孩子吃的一颗小杏子?
又想起好姐妹阿玲,从高中到大学到工作我们都黏在一起。柴米油盐的事从来不在她的生活。我们那会都在学校住,每天都是我做饭她吃饭,连个白米汤都烧不好,更不要说炒菜了。成家有孩子后,有一回我带孩子去她那闲逛,她居然亲手做出了四菜一汤,个个色香味俱全,尤其那个猪蹄,炖得那个好吃,让我这个做菜老手自叹不如。
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孩子的胃口,孩子的喜好,那真是了如指掌。我最爱吃鲜花生,当花生上市的时节,每次去菜市场回来,看看这包是大宝爱吃的鸡肉,那包是小宝爱吃的大虾,每一回都把自己爱吃的鲜花生抛之脑后。于是经常不无感慨地跟先生说:“唉,每次把别人喜欢吃的都买了,就是忘了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漾在脸上的却是满满的幸福。
小宝白天睡觉的时候,我就喜欢仔细地端详那张胖乎乎的洋溢着蓬勃的小脸。梦中,他笑了,我也跟着笑;他哭了,我忙的去亲他抚慰他。每当他被奶奶带到楼下,我听到有孩子哭闹声,就赶忙趴窗户看看,是不是我的小宝摔着了。
龙应台在《目送》中写道: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孩子总是在光阴流转中不知不觉地长大。昨天你还把他扛在肩上到处溜达,今天他已经比你多长出了半个头的高度;昨天你还在教他牙牙学语,今天他已经嫌你思想落后了。在跟孩子的嬉戏中,在对孩子的唠叨中,那个你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的小生命终会有一天让你只能徘徊在他的生活圈子之外。他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家庭,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在生命的轮回里重复又不复制着你走过的又正在离你远去的日子。
你不是不知道这条路是人生必经的,可你仍然爱的不遗余力。
你的双鬓渐渐有了白发,额头渐渐有了皱纹,眼角也开始耷拉下来。背不再挺直了,脚步不再像风一样了。手指又枯又皱,脚趾甲又黄又硬。岁月在你身体的每一处都无情地留下了丑陋的痕迹,留下了为家庭打拼的伤痕。你开始站在门口翘首以待,等待那个曾围在你身边欢天喜地的孩子回来陪你聊聊天。又有谁知啊,你站在那里,站成了一只立起来的头小腿瘦肚子肥的母青蛙呦。
龙应台在《回家》中写道:我们都知道了:妈妈要回的“家”,不是任何一个有邮递区号、邮差找得到的家,她要回的“家”,不是空间,而是一段时光,在那个时光的笼罩里,年幼的孩子正在追逐笑闹、厨房里正传来煎鱼的滋滋香气、丈夫正从她身后捂着她的双眼要她猜是谁、门外有人高喊“限时挂号拿印章来”……
原来,孩子在身边嬉闹,丈夫在身边浅语,才是女人一生的青葱日子。童年快乐,只是生活,老年安逸,也只见证岁月。童年老年都不是向日葵般的日子。日子,是要一天天过,一点点品的。无论在这些日子里,你有忧伤,你有快乐,你有痛苦,你有欢笑,你有多拼,你有多累,一切都是最美好的。
早上,大宝躺在床上喊:妈,今天早饭吃什么?小宝把手捂在眼上,从指缝中偷偷地笑着看你,丈夫在厨房里大声喊:“都快起来吧,早饭盛好啦。”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你的心底深处爱意涌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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