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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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李时珍《本草纲目》中对此记载最详：萤有三种：一种小而宵飞，腹下光明，乃茅根所化也，吕氏《月令》所谓“腐草化为萤者”是也；一种长如蛆烛，尾后有光，无翼不飞，乃竹根所化名蠲，俗名萤蛆，明堂《月令》所谓“腐草化为蠲”者是也，其名宵行，茅竹之根，夜视有光，复感湿热之气，逐变化形成尔；一种水萤，居水中，唐季子卿《水萤赋》所谓“彼何为而化草，此何为而居泉”是也。

登封县有一个十八岁的读书人名叫王生，眉目俊朗，读书很勤奋，博学多才。但是家境贫寒，不能常用油点灯。在夏日，聪明的他常常将萤火虫捉来放入透明的纱布里，用细绳封住口，吊在窗前书桌前和床前，将屋子照得通亮，他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安心读书。

一日，他照样将萤火虫装入沙布袋里，正要封口，一只萤火虫悠悠地飞出，在他的面前盘旋飞舞，距离他的脸只有尺余远。王生仔细一看，光里似乎有一个女子的头像，插着珠钗，红衣碧裙，娇俏可爱。王生忍不住伸手把光抓住，慢慢摊开手，是一只红色身体青色的萤火虫，正莹莹闪闪的。

他正惊疑间，那只萤火虫咻地一下飞出窗外，消失在漆黑的夜里。一阵风吹来，王生困意顿起，不由得伏在桌前昏昏睡去。

恍惚间，他来到一片萋萋茵茵的草地，从草丛里飞出无数莹莹闪闪的萤火虫，瞬间将这一片草地照得熠熠生辉，浪漫瑰丽无比。草丛中间，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面如皎月，身姿盈盈地正在逗弄萤火虫。只见从她面前聚集了无数的萤火虫，绕着她旋转飞舞，她像一个童心未眠的小女孩，轻轻挥舞衣袖，那些萤火虫钻入她的衣袖，又欢快地从另一端飞将出来。

王生看傻了。不觉痴痴地走到她的身边，梦呓般地说出：“你是仙子吗?好美！”

红衣少女“吃吃”地笑了。伸手递给他一个锦囊说：“我叫萤娘，请你帮我一个忙，帮我找到这锦囊里可以对得上半块玉佩的人，另一张花签上有这次科考的题目和答案。你答应我，我就给你。”

王生哪里顾得上思考，一连声地允诺和点头“我答应我答应！”“那我们约定一年以后，还到此见我。否则，就再也见不到我了。”红衣少女幽幽地说，面容忧戚。

“一定，一定！王生记住了！”他接过红衣少女递过来的锦囊，还未来得及打开，一阵风吹来，将王生吹醒了。

王生抬起身子，揉揉眼，咦，怎么是在自家里，他环顾四周，几个纱布里发出的荧光正亮亮地晃他的眼，他低头伸开手，果然见一个精致散发着幽香的锦囊静静地躺在他手里。他赶紧打开锦囊，只见一个半圆形的“福”字牡丹玉佩，冰凉沁骨，半个“礻”在他手里，牡丹花绽放也只是半朵，他小心翼翼地放回锦囊，再抽出一张花签，上书字体娟秀，科考题目赫赫然。王生看的热血沸腾，只想着赶紧到考试那一天。

半年后，王生赶到京城顺利参加了科举考试，而且当他看到题目时，内心一阵激荡，与那夜萤娘给的题目一摸一样。他奋笔疾书，心走笔端，行云流水，第一个就把卷子上交考试官。

数天后放榜，他“王生”的名字赫然高举榜首。王生喜不自胜，暗暗叫绝。

他有幸被当朝皇帝召见。大堂之上，皇帝见他俊眉朗目，一表人才，即询问他婚配否。王生惴惴不安，摇头以示回复。皇帝“哈哈哈”大笑，“此乃天意也，我有一义女名叫娇娘，年龄相貌正相当，我看你们很相配，本王赐给你做妻子，可好？”

朝堂殿宇威仪，他哪里见过这阵仗，这下王生更惶恐了，不敢拒绝又不敢立马接受。正惶恐局促间，当朝宰相点醒了他：“如此美事，还不赶紧磕头谢恩！”他立马“扑通”一声跪下双手高过头顶作辑不迭：“小生不才，承蒙皇上抬爱，小生感激不尽，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平身吧！王生，听说你孤身一人，还能勤奋读书，如今高居榜首，可见你才华横溢啊！寡人是个爱才惜才之人，今天让你双喜临门！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寡人就替你做主了！晚上与我的义女洞房花烛夜吧！”

“恭喜皇上！恭喜驸马！”在众朝臣的恭喜声中，王生被簇拥到偏殿休息。这一切就像那晚一样，如同做梦一般。他有点累了，坐在榻前倚榻休息。恍惚间，他看到红衣少女萤娘款款而来：轻声问他“记住，帮我找到玉佩另一半的人，带她来见我，切记！切记！”

待他醒来，已是晚上，他身披红色驸马服，头戴官帽，被带到一个烛火通明，香气袅袅的房间。在重重红色纱幔的掩映下，隐约见房屋正中间端坐着一位头盖红色凤凰刺绣的头盖巾，四周金色的流苏垂下，那身形娇小可人。他慢慢地走向那个人，只见那个端坐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动得他的心心猿意马，也慌乱无比。

从来，他一个人长大，还没有经历儿女私情之事。唯一的一次单独与女子接触还是那晚的红衣少女萤娘。可是那好像一个梦啊！

此刻，如此真切的一个女子就坐在眼前，好想看看她的长相。长那么大，他就见过萤娘的样貌是最美的。可那是在梦里哦。

想到这里，王生用手轻轻揭开头盖。在看到自己妻子娇娘的刹那间，他呆住了。这不就是那晚的红衣少女萤娘吗！眉眼如黛，面色皎皎如满月。

“你、你是谁？”王生惊慌失措地问。

“我叫娇娘啊！皇上的义女，你的新婚妻子呀！你怎么了？”娇娘轻声细语但又落落大方地说。

“我们有见过吗？”

“怎么见过？我常年在这深宫大院里，庭院深深深几许，你知道吗？我哪有机会出去见人呢？”娇娘幽幽地说。

“只是，只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和姐姐走失了，被微服私访的皇上见到，就好心收为义女带我进宫了。”娇娘一连串地说出她的身世。

“你小时候家住哪里，还有什么什么家人？”王生轻声询问。也不由得同情起娇娘的身世来。

“我只记得我有一个双胞胎的姐姐，我们是生活在草丛里的，每天都在那片芳草萋萋的草丛里玩耍，开心极了！至于其他家人，我没有印象了！”

“你是怎么走丢的呢？”王生关切地问。

“小孩子贪玩，那天我追赶着一只美丽的蝴蝶就不知不觉地走出了那片草地，后来就不知道回家的路了。正哭哭啼啼的，就碰上了像慈父一样的皇上，他说我粉琢似的可爱可怜，又说不清楚自家的地方，就带我进宫了，幸亏遇到皇上，他待我真好。还说会帮我找到家人，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一直没有音讯。”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的家人的长相吗？你说你有一个双胞胎的姐姐，她叫什么名字，你们长得像吗？”王生脑海里闪过萤娘的相貌，关切地问。他多希望她们就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可是，可是会那么巧吗？

“我姐姐和我长得就像一个人似的，只是比我稍微瘦些。她叫萤娘。”当“萤娘”两个字出现在王生的耳中时，他触动了，也僵住了，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娇娘，我的娘子，也许是上天垂怜，也许是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人，上天才会给我一个那么好的机缘。娘子，你且听我细说——”

当王生将他的经历特别是那晚梦遇萤娘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娇娘时，娇娘已是泪眼迷离，她颤抖地从腰间取出半块玉佩，那半边的“畐”字和绽放的牡丹与他怀里的那半边恰好吻合。

天意啊！他们紧紧地久久地拥抱在一起。

第二天，他们双双进朝拜见父皇，娇娘又原原本本地将王生离奇遇见自己姐姐萤娘的事情告诉了父皇，当然，聪明的娇娘隐去了萤娘给王生科考题目事宜。

父皇很为她们高兴，允准他们回去探望自己的姐姐。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和喜事啊！王生夫妇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匆匆收拾打点好家里，就乘了皇上为他们准备的轿辇，急急前往当初约定地方赶去。

走了半个多月，王生的家乡早已得知王生的高中和婚配，无不为之高兴奔走相告。当地官府接到朝令立即给王生安排了新的府邸，佣人杂役十几二十人等，待安排布置妥当了，只等王生携夫人归来。

归来那日，乡里乡亲的应接不暇，热闹非凡自比不必说了。待到晚上客人散去，王生和夫人就迫不及待地按照记忆中的印象往萤娘约定的地方奔去。

是夜，繁星点点，夜风习习。王生携着妻子娇娘来到记忆中的地方。说来也怪，当他们出门时，就有一只萤火虫飞在他们身旁，指引他们前进的方向。

远远地，就看到深蓝的夜空下，一片芳草萋萋茵茵的，散发出一股特有的清香味儿。风轻轻拂过，青草微微起伏，飞出无数莹莹闪闪的萤火虫，画面唯美浪漫。忽而，在萤火虫聚集的地方，隐隐看到一个亭子，里面坐了一位身穿红衣的少女，是萤娘！她身段袅娜，面如皎月，秀美异常。

娇娘看着这一切，激动异常，泪水夺眶而出。“姐姐！姐姐！我是娇娘！我是娇娘！我来了！姐姐！”娇娘凄切的呼喊声划破夜空，惊得周边的萤火虫四处飞舞。声俱泪下的娇娘双腿一软几乎快要摔倒，王生立即扶助，轻声说:“冷静点，我们走过去与姐姐相见。”

“是妹妹吗！姐姐等你等得好苦啊！你一走十四年，你让姐姐想你想得好苦啊！你旁边的是王生吗？”萤娘远远地凄婉地说。

“是的，姐姐，是王生，如今他是我的夫君。是他带我来见你的。是他拿着那半块玉佩找到我的。”娇娘一连说出这些。

“看来，王生还是一个遵守诺言的人，谢谢你！”

“妹妹，见到你我很高兴，也了了我的一桩心愿，如今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你要好好生活，在凡间过好凡人的幸福日子。记住，以后别来这里了！妹妹！”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我想你啊！我们要在一起啊！”娇娘哭出了声竭力喊道。

“傻妹妹，你也不可能永远跟姐姐在一起，你有你的幸福，也许，这就是你我姐妹不一样的宿命。你早早出去，也早早习惯了人间的生活，而我因为栖守这片草地，我们族仙是因为腐草化萤的，由于为了寻找你的足迹我多次托人托梦也做了很多交换，早已耗尽我的灵气，这次是为了见你，我才幻化出真身，其实，我已仙去一年了。”

萤娘最后的气息越来越弱，“妹妹，既然还原成人型，有王生这样的依靠，姐姐我也安心了！”萤娘说完，瞬间飞散出耀眼的萤火虫，如仙女散花般，照在绿草萋萋的上面，美轮美奂。

王生和娇娘定定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一个幽远的声音飘来：“你们要幸福哦！姐姐祝福你们！”声音又飘散在草地上空，余音袅袅，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