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延香

作者: 叶溪尘 | 来源:发表于2022-07-09 21:20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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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延香,焚其怅,迷雾知方向。”

    ——《古语:红延香》

    1

    “青烟巷有位姓顾名言的娘子,半月前开了一家调香店。这香和寺庙里的香可不同,顾娘子的香一点,烟一散,便能如人所愿……”酒楼里的说书人捋着发白的胡须,一脸如痴如醉地说着。

    台下众人皆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有人端着酒杯对着说书人问道:“既然她的香那么神奇,为什么没多少人去青烟巷见识一下这香?”

    其余人皆是附和一二,说书人笑一笑,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这顾娘子的香,一月只调一次,一次只见一人,这一人嘛,得看大伙儿的运气了。这不,昨日张府少爷就见到了顾娘子,听说已经了却心愿,今早就已经离开云州,远离尘嚣过清净日子去咯。”

    说书人案板一拍,转身退下,不等众人开口询问就已经不见身影。

    酒楼雅间内,顾言摩挲着酒杯发呆,朱红色的蔻丹显得她的手指修长白皙。一旁的侍女为顾言斟酒,“娘子,这张家少爷还算是个君子,重情重义。”顾言回过神来,回头望向窗外,傍晚的夕阳已经垂落天边。

    他应该是寻到自己心爱的姑娘了吧。

    2

    云州正值梅雨时节,顾言一向最讨厌雨水霖霖,香店刚开业,就已经闭店了两日。

    顾言原以为这样的天气关门不做生意,要不了多久就只能家产倒闭了。可谁曾想,这两天有一位客人倒是日日在店外求见顾娘子,只为了却心愿。

    顾言斜躺在榻上闭目小憩,只听见侍女轻推门走进屋内,顾言睁开眼便说:“还是那张家少爷?”侍女点点头,“娘子,还是不见吗?”顾言又闭上眼睛不语,只听见侍女款款而出。

    “张公子还是请回吧,我家娘子梅雨天气身子弱,不宜招待客人。”

    张弦烨也不恼,“麻烦姑娘,张某改日再来求见顾娘子。”他抬眼望了望二楼的窗户,撑着油纸伞轻叹一声,转身准备离去。

    烟雨蒙蒙,张弦烨一身白衣,衣角沾上了一些雨水和尘土,显得天地之大,独一人孤寂。

    红延香

    “张公子可知,如若做这笔生意是要和你交换一半家产,你可还愿意?”小雨打在张弦烨的油纸伞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只是这雨声都无法盖过女子的声音。

    张弦烨激动地转身,看着二楼窗边站着的顾言,一身红衣笑意频频,“只要顾娘子肯帮张某了却心愿,别说一半家产,全部家产也在所不惜。”

    茶桌上香烟袅袅。

    “你且说来罢,那个令你魂牵梦绕之人。”顾言轻刮着香料,对座的张弦烨点了点头。

    3

    云州住着两大商贾,分别是张府和乔府。两户人家世代交好,在张弦烨三岁时,便与乔家刚出生的女儿定了亲。

    三岁的张弦烨看着襁褓里的小乔月,只觉这粉扑扑的小宝宝甚是可爱。

    从此,张弦烨便走上了奶媳妇的道路。

    乔老爷一生只娶了一位夫人,夫人在生下乔月后落下病根,无法再生养孩子。府里对于乔月的管教甚是严苛。

    乔月讨厌学那些所谓的淑女走姿和女红,她只向往着围墙外的世界。张弦烨会在乔月练习的时候,悄悄爬上墙头给她送街上买来的糖葫芦和糖酥。

    他记得他的乔月,爱吃甜食。

    张弦烨守着他的媳妇一天天长大,乔月也越发地亭亭玉立。到了及笄之年,双方父母便将两个孩子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大婚那日,整个云州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人人谁不说这是云州的一段佳话,八抬大轿和聘礼稳稳当当落在了张府大门,看着新娘披着华丽的嫁衣迈进了张家。

    张弦烨牵着乔月迈过了大门,跨过了火盆,穿过亲朋好友。乔月透过红色盖头隐隐约约看见张弦烨脸上掩盖不住的笑意,便听见一声高喊“送入洞房!”

    等到张弦烨掀开乔月盖头时,她低着头红了脸,不敢直视张弦烨的眼睛,谁曾想那个对她百般照顾的烨哥哥已经成了她的夫君。

    还没等乔月开口喊上一声夫君,张弦烨便吻了上来,轻轻取下她的发钗,褪去了她的外衫。

    那天晚上,红烛轻晃,红纱薄帐。

    4

    顾言轻筛着香粉,不由得挑眉道:“既然你们已经成亲,如此恩爱,还有何心愿未了?”

    张弦烨摇了摇头,苦笑着看着顾言,“顾娘子有所不知,后来发生了变故。”

    那年腊月,张弦烨的长兄让其到江南办理一桩生意,为期半月。张弦烨不得不向乔月辞别,在他上船之前,乔月为他系上一枚玉佩,泪眼朦胧看着他。

    张弦烨将乔月抱在怀里,为她挡去飘落的雪花,向她保证弄好生意就回家。

    那天白雪茫茫,乔月站在码头看着张弦烨的船越来越小,直至天边消失不见。

    等张弦烨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乔家灭门。

    张弦烨发了疯似的去乔家,但是映入眼帘的只剩下烧残的木头,还在冒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张弦烨边哭边刨着残渣,嘴里一遍一遍地喊着乔月的名字……

    等他醒来时,太阳初开,刺得张弦烨睁不开双眼。

    “乔家真是可怜啊!”

    “也不知道是谁,好狠的心啊!那么一大户人家,说没就没了。”

    “唉,昨天晚上好像看见一个女子像极了乔家小姐。”

    “我也看见了,好像是哭着跑出去的,浑身脏兮兮的。”

    “她跑出来之后好像就起火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逃过一劫。”

    张弦烨听着这些话顿时坐了起来,冲到那些人跟前扯着衣襟大喊道:“你们看见的是乔月吗?她到底有没有跑出来!说话啊!”

    那些人被张弦烨的样子吓住,支支吾吾地说道:“好像是,我记得乔家小姐头上经常戴着的簪子,应该……应该就是她……”

    张弦烨突然笑了起来,“她往哪边走了!快告诉我!”那些人给张弦烨指了指方向,张弦烨撒腿就跑去,众人摇了摇头,只道这人要疯了。

    “所以这些年你一直在找乔月?”

    “我找遍了整个云州,找了整整五年。”

    “没有想过放弃吗?”

    “她是我妻,我一定要找到她。”

    顾言递给张弦烨一支火引,示意他点燃香。

    “顾娘子,点燃香真的可以找到我妻子吗?我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以,一切皆由你所愿。”

    张弦烨小心翼翼拿着火引点燃了香,烟雾袅袅升起,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5

    “小姐,明日姑爷就要回来了,你就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了。”乔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渐渐红透了脸。

    红延香

    “春桃,要不我们今日回家,先告诉爹娘这个好消息。”乔月连忙插上张弦烨送的簪子,拉着春桃便出府去了。

    乔月在乔府用完晚膳后,靠着乔夫人的肩膀看着星星,“阿娘,阿月怀孕了……”

    乔夫人看着乔月的样子,不禁红了眼眶,“阿月是真的长大了……都要当娘亲了……”乔月为母亲擦拭眼泪,“阿娘不要哭,夫君待我很好,等他明日回家我便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这时侍女跑过来打破了这和谐的氛围,“快跑啊夫人!外面来了很多黑衣人,见人就杀!”

    乔夫人赶紧拉过乔月的手,往里屋跑去。她深知这时的乔府怕是出不去了,“阿月,你听娘说,藏在这里,你小时候经常躲在里面,阿娘都找不着。待会儿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等他们走了你就快跑!听见了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阿月!”

    “怎么会这样娘!娘你和我一起躲这里!娘!”乔月被乔夫人硬塞进去,关上了的门漏出一小截缝隙。乔月抚着自己的肚子,忍着眼泪。

    这时一个黑衣人已经提着沾满血的剑走了进来,乔夫人端端正正地站着,“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乔家百年名声,不容你如此践踏!”

    那人没有说话,提着剑以最快的速度,划过了乔夫人的脖颈。一时间血液喷溅,乔夫人直直地倒在地上。乔月看着这场景,眼睛瞪大,泪水止不住地流,死死捂着自己的嘴。

    等黑衣人离开,乔月才发现自己的裙摆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她的孩子没了……

    乔月看着自己的母亲就这样躺在地上,她摸着肚子不知所措。

    她想起母亲的话,离开这,离开这,离开这!

    她跑过曾经自己长大的地方,穿过小时候跌倒过的亭子,她看着身后的房子一栋一栋地燃起来……

    她终是逃离了这里,跑到了天亮,跑到了她不认识的地方。

    眼泪掉落,她笑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6

    张弦烨头上冒着大汗,泪水一行行划过脸庞。双手紧握拳头,突然“砰”地一声锤向茶桌,在一旁打盹的侍女吓得连忙站了起来。

    张弦烨似乎是清醒过来,给一旁的侍女和顾言道歉,“顾娘子,失礼了。”

    “把你的玉佩给我,烧掉一节穗子,就能找到乔月。”

    张弦烨双手递过玉佩,顾言看见他双手还在颤抖。“闭上眼,找到她。”

    乔月被一个小乞丐捡到了一个破寺庙里,等醒过来的时候,乔月痴傻了。她看着自己沾满血的裙摆大哭,“阿月害怕,阿月不要死!”

    小乞丐也不嫌弃她,给她吃的喝的,摸着乔月的头安抚她,“阿月不怕,阿月不怕。”

    小乞丐怕乔月的容貌被别人发现,给她重新乔装打扮,脸上用很多东西盖着,怕是亲娘也认不出来了。乔月头上的簪子,也被小乞丐拿去当掉,买药给乔月调养了。

    张弦烨看到这一幕哭出了声,“顾娘子,我见过阿月,我真的见过阿月,我居然没认出她……”

    “阿月去过张府一次,在张府门口张望着,嘴里念着‘夫君’……”张弦烨一边说着一边扇着耳光。

    顾言拉住张弦烨,递给他一个盒子。

    “来得及。”

    7

    张弦烨站在破烂的寺庙门口,看着乔月正在和小乞丐抓石头,不禁红了眼眶,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变成了这般痴傻模样。

    乔月转过头来看张弦烨,歪着头看了半天,“夫君?你是夫君,阿月要夫君!”乔月说着说着大哭扑到张弦烨怀里。张弦烨一把抱紧乔月,哽咽道:“夫君来接阿月了,阿月和我回家。”

    乔月点点头,吃下张弦烨喂到嘴里的药丸便睡了过去,张弦烨抱着乔月给小乞丐行礼道别。

    张弦烨抱着乔月走下一个个台阶,脑子里全是和乔月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她喊他烨哥哥,她依偎在他怀里撒娇,她嫁给他叫他夫君,甚至变成这样还记得爱他……

    一年后

    “今日叨扰顾娘子,是想让顾娘子给阿月肚子里的宝宝选个名字,想报答顾娘子的恩情。”张弦烨看着乔月,笑着将手中的红本递给顾言。

    “各有所需罢了,何来感谢。”顾言笑吟吟地接过红本,拿起笔准备勾画名字。红本里男孩名有“其琛”二字,只见顾言一愣停下笔。乔月不禁问出, “顾娘子可是在云州等人?”

    顾言抬起眼眸笑了笑,“等一位故人,名中带琛。”

    顾言看着张弦烨为乔月撑着油纸伞,小心翼翼护着她上了马车,“顾娘子多多保重,我夫妻二人就此别过。”顾言行礼,目送马车远去。

    她上楼坐在窗边榻上,看着外面浠沥沥的小雨,不禁想起他来。顾言生来就讨厌梅雨天气,总是使她头痛欲绝。那时,他也会像张弦烨护着乔月那般,为她撑着油纸伞……

    顾言只觉自己是迷糊了,伸手将窗户关上,不看见这梅雨,自是不要想起他。

    “阿言!”

    顾言笑了笑,笑自己思念走火入魔,出现了幻听。

    “阿言!我来找你了!”

    顾言的笑容僵住,泪水打湿眼眶,她颤巍巍的双手打开了刚刚关上的窗户,一道撑着蓝色油纸伞的身影融进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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